第一卷 血月 第二章 變怪[二](2 / 3)

姬員張了張嘴:“…王後…”

衛巫揉了揉袖袍上幹涸了的血跡:“自我呆在大王身邊,王後擔擾失寵,對我恨之入骨。她幾次跑回娘家哭訴,又到處散布我的謠言。最毒不過婦人心。大王私下出城的事,隻有王後、虢公和召公知道。虢公執掌著兵權,又鼎力支持大王革新,會反叛的可能性為零。召公城府頗深,這幾年在朝中不得誌,鬱鬱寡歡。如果開啟新政,他會大權旁落。迷戀權術的人,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別忘了召公是太子的老師。若他買凶弑君成功,可以立馬把不滿三歲的太子推上天子的寶座,自己堂而皇之地成為輔政大臣。這樣新政也就廢止了。可惜刺客們低估了大王貼身衛隊的實力,全部橫死劍下。”

姬員由衷地說:“大王告訴我,沒有你拚死相護,他早就下黃泉了。從前我以為自己終日尋花問柳,對女人了解得很透徹。現在才知道,自以為了解女人的男人,都是傻瓜。”

衛巫似乎笑了笑:“剛開始我也看錯你了。能在女人肚皮上打滾的男人,其實相當精明。”

姬員抬頭看了看天空:“小時候我母後告誡我,色字頭上一把刀。不死在這把刀上的男人,才算成功。”他把目光移到衛巫臉上,“我想過了,要化解這場糾紛,避免天下生靈塗炭,最適合的人選是芮伯。我願陪著芮伯去一趟宗周。”

衛巫眼睛一亮。

7.暮色蒼茫。

姬胡坐在望月山莊的亭榭之中,看著縷縷霧氣在山巒間飄浮。

姬良夫匆匆穿過走廊,走入亭榭,向姬胡納頭下拜:“罪臣叩見大王。”

姬胡拍了拍坐榻:“不必拘禮,起來坐下說話。”

姬良夫起身脫履,上了坐榻,與姬胡隔案而坐。

姬胡上下打量著他:“良夫,現在還動不動就罵娘嗎?”

姬良夫傾了傾身:“罪臣在流放地離群索居,很少見人。平日裏釣釣魚,不敢大聲吼,怕把魚嚇跑了。”

姬胡笑了:“看來山水確實陶冶人的情操啊。當年你在朝堂上借著酒勁罵我的話,比全天下人罵我的加起來還難聽。為了變革,政見不同,你把我十八代祖宗都罵了。話說回來,我的祖宗不也是你的祖宗嗎?”

姬良夫有些尷尬:“罪臣有時糊塗,還請大王恕罪。”

姬胡挪了挪身子:“敢忠言直諫的是良臣,卑鄙小人才暗箭傷人。你的玉佩呢?”

姬良夫噎了一下:“…呃,日子無聊,被罪臣當了換酒喝了。”

姬胡解下自己的玉佩遞給他:“你是有口皆碑的君子,無論處於什麼境地都要保持貴族的體麵。斯文落泊不符合你的個性。”

姬良夫接過玉佩係在腰上:“謝大王賞賜。”

姬胡揭開盛食物的鼎的鼎蓋:“佩劍還在吧?”

姬良夫點頭:“劍還在。”

姬胡舀了酒:“那就好。君子無劍不遊。來,我們邊吃邊聊。”

兩人舉起酒樽,喝酒。

姬胡道:“這陶唐穀環境清幽,適合修身養性。據說帝堯曾在此避暑,是不是?”

姬良夫搖頭:“並非如此。帝堯晚年暴虐,荒淫無度,故被帝舜軟禁在穀中。陶唐穀因此得名。”

姬胡呷了一口酒:“堯舜都是千古傳頌的聖賢啊!臣子敢囚禁君主篡位,這麼說根本沒禪讓這回事了。”

姬良夫道:“屠刀之下,自古從無仁政。”

姬胡晃了晃酒樽:“那我被放逐,命運還不算太淒涼。”

姬良夫推心置腹地道:“大王勵誌振興王室,初衷是好的。可是擅改祖製,就會動搖王室的根基。罪臣曾經竭力反對大王革新的原因就在於此。”

姬胡道:“良夫,舊的章法適應不了新的社會發展趨勢。依樣畫葫蘆的體製,隻會產生越來越多的弊端。固步自封導致的是王室集體墮落啊。在舊的體製下,公族和外戚越來越貪婪,民眾昏昏噩噩,沒有報效王室的激情,奴才隻知臣服於主人,心中哪有保家衛國的概念?舊的章法滋生的是頂著世襲貴族頭銜的寄生蟲。這些人在瘋狂地吞噬著王室的財富,揮霍無度。王室卻一天天走向衰落,民眾卻日積月累在貧困的漩渦裏掙紮。民不富,王室不強盛,何以安天下?”

姫良夫道:“權力和財富壟斷在少數人的手中,固然對王室的振興不利。可是大王,給予民眾太多的利益是危險的。隻因人的欲望沒有止境。一小部分人貪腐,容易鏟除。全民腐敗,江山社稷就徹底被顛覆了。故大王不宜否定祖製,否則大廈將傾。我大周王朝掌控天下幾百年來,貴族已經習慣做貴族,奴隸已經習慣做奴隸,各人依天命遵行祖製,大王何必要打破貴賤的界線呢?眾生皆醉,大王何必獨醒?”

姬胡感到痛入骨髓的悲哀:“我身為天子,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天下的命運,實在枉為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