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壽道：“我若不去呢？”
高曇苦口婆心勸告：“主公，自先王夷王鼎烹了哀侯，齊國在諸侯中的威望直線下降，夷狄乘機在我國邊境不斷騷擾，形勢不容樂觀。主公去赴會，必然會在諸侯聯盟執政的格局下獲得一席之位，有利於提升我國的地位和形象。”
薑壽移步向前：“王室排斥和打壓異姓諸侯的陋習，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爺爺看不慣姬姓諸侯作惡多端，赴王室朝覲向先王夷王直諫，竟遭殘忍殺害。以至這些年來，王室有意冷落我國。如今要我忍氣吞聲去赴會，等同於像狗一樣向王室搖尾乞憐。我乃堂堂五尺男兒，何必卑躬屈膝去讓那幫自命不凡的姬姓諸侯嘲弄！再說，薑和那小子雖手握王室重兵，但終究是外強中幹之輩。弄不好薑氏諸侯會被一網打盡。”
高曇緊緊跟隨薑壽：“主公，忍一時之氣，圖一世安逸。薑氏諸侯有西申侯掌舵，料王室不敢輕易出手發難。為安全計，主公去赴會，理應帶娘娘同行。她是大王的妺妹，在王室中頗有聲望。必要時能夠從中周旋，為主公爭取最大利益。也可保主公全身而退。”
薑壽現出一絲澀笑：“我平生最痛恨吃軟飯的小白臉。沒想到造化弄人，我也在不知不覺中墮落為這類人了。”
16. 戒備森嚴的國庫厚重的門一道道開啟。
宋國國君子舉帶著一群穿戴華麗的嬪妃走入庫房。
眾多奇珍異寶光華四射，令人眼花繚亂。
嬪妃們發出陣陣驚歎。
子舉環顧左右：“眾愛妃都很有品種，所以我特意讓你們見識見識祖宗累積的財富。先替我挑獻給王室的貢物，在挑自己喜歡的禮物。”
嬪妃們嬌聲應承，似蝴蝶般四散開去。唯端莊雍容的兆嬴站在原地不動。
子舉轉過身，看著兆嬴：“愛妃極有涵養，重物識寶。為何不挑選寶物呢？”
兆嬴微微一笑：“妾鬥膽請問主公，在主公心目中，什麼才是無價之寶？”
子舉不假思索地道：“土地和人民，是至上的寶貝。美璧玉珪，金銀銅器，充其量是賞玩的玩物。”
兆嬴道：“由此可見，主公乃不折不扣的仁人君子。但為何又要用祖宗積累的財富去取悅王室呢？”
子舉道：“諸侯向王室朝貢納賦，天經地義。”
兆嬴轉了轉眸子：“王室對殷商遺民一貫苛刻鉗製，罰多賞少，充滿歧視。妾以為螻蟻尚且偷生是自欺欺人的夢囈。以主公的雄才大略，為何甘於寄人籬下呢？”
子舉上下打量著她：“博弈者爭霸天下，與賭博無異。成王敗寇，願賭服輸。殷商鼎盛一時，亡於周人之手，是不可逆轉的事實。周朝創立之初，我祖上拚死反抗，被殘酷鎮壓，複國無望。為延續祖上香火，殷商遺民一支淪亡海外，在朝鮮孤島上艱難存身。另一支留守中原，為祖宗守陵，因此才有宋國誕生。周王室為安撫殷商遺民，冊封我祖上為世襲一等公爵，象征性向王室朝貢，不再造反是底限。所以曆代宋國國君恪守承諾，在封國內善待子民，亦作為諸侯向王室俯首稱臣。然而身為人臣，並非喪失尊嚴。”
兆嬴道：“夏朝講禮，商朝宣法，周朝自詡以禮法合並治理天下，其實無禮枉法，動輒就以武力施暴政，難聚人心。如今周王室風雨飄揺，諸侯各懷鬼胎，民心浮動。主公何不興義兵掃蕩王庭，重振殷商雄風，創千秋霸業？”
子舉一臉深沉：“兵者，無關正邪，舞戚揮戈皆為禍患。我自認德行不如祖宗，不願把宋國子民推向風口浪尖，卷起遍地狼煙。我已經承受著祖宗遺留的太多羞辱，不願再把子孫後代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兆嬴道：“主公真是宅心仁厚啊。妾從前聽說，女人但凡有錦衣玉食，有珠寶首飾就能獲滿足。可是男人在達到一定的高度後，在乎的不是財富和美色，而是權力。莫非主公不想充分發揮權力嗎？”
子舉笑了：“濫權的後果，是覆水難收。從前我也有錯覺，認為女人除了生孩子之外，一無是處。所以我隻立嬪妃，推崇兄終弟及，不在乎父死子繼的宗法規則。你給我上了很好的一課。”他垂了一下頭，抬起來時一臉嚴峻，“兆嬴聽封。”
兆嬴怔了怔，連忙整理儀表，納頭下跪：“臣妾聽命。”
子舉道：“從即刻起我冊封你為正妻，立為宋國一國之母。望你以慈愛為先，以賢淑為表率，助我治國。”
兆嬴叩頭：“遵命。”
挑選珠寶的嬪妃們向兆嬴投來各式各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