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月 第四章 共和無期[五](1 / 3)

22.夜幕下,嬴季子獨自走在王城繁華的街道上。

燈火酒綠,舉目一派紙醉金迷。但初春的夜風依然徹骨冷瑟。

嬴季子裹緊半舊的皮袍,扶著短劍,在風中依然挺直脊梁。他竭力驅散著內心的寞落。那是人在異鄉的憂傷愁楚。

一輛華麗的馬車駛過來停下,嬴華從車窗裏探出了頭:“西陲大夫,一個人逛街,好灑脫。”

嬴季子停下腳步,向嬴華拱手行禮:“原來是邯鄲大夫,失敬。”

嬴華一臉熱情:“快上車,快上車。”

嬴季子拉開車門上了車,與嬴華相對而坐。

馬車啟動。

嬴華倒了一杯酒遞給嬴季子,倚著幾案:“老弟不在驛館中享福,大冷天怎麼一個人跑到街上來了…”

嬴季子呷了一口酒:“眾諸侯高談闊論,在下身份低卑,插不上什麼嘴,所以出來透透氣。”

嬴華道:“那些腦滿腸肥的家夥隻會閉著眼睛說瞎話。他們真有本事治國安邦的話,我大周王朝的疆域就不會累月經年遭蠻夷戎狄四麵侵犯了。老弟,我們都屬六等附庸,沒資格列於諸侯,隻有在前方拚死砍殺禦敵的命,沒在後方顯擺揮霍的命。有時想想帶著弟兄們在沙場浴血奮戰,就為了讓一幫寄生蟲過驕奢淫逸的日子,真他娘的不值。”他摸了摸幾案,“這是晉侯的車,華麗氣派。我祖上是小小的守門官,曆經幾代拚殺才謀得六等附庸的職位,兢兢業業報效晉侯和王室,也終究是仰人鼻息過日子。要過上諸侯有采邑食邑、前呼後擁的生活,縱努力上進也沒指望了。”

嬴季子道:“我祖上更卑微,不過是為天子禦車的馬夫。如今我頂著西陲大夫的頭銜,絲毫也改變不了是奴隸的後裔的事實。象我這樣的人,哪怕有衝天之誌,也唯有跟在貴族後麵唯唯諾諾,橫豎都是湊人數活著罷了。”

嬴華道:“老弟,你跟我不同。我被晉侯像狗一樣呼來喚去使喚,但作為西申國的附庸,申侯很看重你。否則不會把最小的女兒嫁給你。現如今薑氏諸侯的勢力很大,不管怎麼說你是王後的親戚。風向一旦改變,列於諸侯一夜顯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嬴季子道:“在下帶著族人守護邊陲,過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實在不習慣為了富貴卑躬屈膝,拍馬鑽營。”

嬴華笑了:“有骨氣。老弟,人活著隻要無愧於蒼天大地就成。可是也不要過份憋屈自己。該放鬆的時候就放鬆。我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玩玩。”

嬴季子感到窘迫:“在下囊中羞澀,連請仁兄喝杯好酒的錢都沒有。”

嬴華擺了擺手:“你我同根同族,乃血濃於水的兄弟矣。莫說見外的話。”他湊過身子,“晉侯這小子娶了他父親最寵愛的小妾,到處揮霍無度。我們也辛苦些,幫他花銷點。”

嬴季子不禁悶笑。

馬車駛過長街,拐入一條巷子,在一棟豪華的房子前停下。

嬴華帶著嬴季子下了車,指了指巷子深處一棟門頭懸掛著白燈籠的房屋:“那是芮伯的府邸。他為了吊唁因收留大王被人下毒謀害的霍伯,一直不肯更換門前的白燈籠。朝中的高官顯貴,我隻欽佩他。”

嬴季子眺望著巷子深處:“寧願辭官去陪伴大王的榮公也讓人欽佩。我聽說若頒布新典,就不存在有特權。人人都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嬴華瞅了瞅四周,拖著嬴季子進門:“老弟,莫要再議新政。為這事兒死了太多無辜的人。曆來任何形勢的變革都隻會讓一小部分人中飽私囊,遭殃的是多數人。人世間根本沒有什麼不含私欲的公平正義。別皺眉,我私藏了一套《周官》,你敢改天換地的話,我就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