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朝陽下，氣衝霄漢的大殿屋簷的冰淩觸漸消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通往大殿的台階分九台，每台分左右九級，中間鑲嵌著壯美的花崗岩浮雕，外圍由漢白玉欄杆護欄。
台上方陳列著九隻象征天子權威的大銅方鼎，足耳雕龍附鳳，氣勢若虹。
紅牆碧瓦四圍的廣場上，數百名各國諸侯穿戴齊整，佩劍飾玉，依爵位等級排列成六排，等待宣詔。
上千名全副武裝的金甲武士和銀甲武士擔任警戒。
太陽逐漸升高。
申薑身著錦衣華服，坐在由二十四名奴仆抬著的雲錦轎上，出現在台上方右側的長廊上。
諸侯們紛紛翹首顧盼。
嬴華悄聲對嬴季子道：“王後露麵了。雖說這娘們喜怒無常，但確有傾國傾城的絕色花容。說起來你也算是她的親戚。難說由她督促諸侯聯盟，一高興封賞你，你就飛黃騰達了。”
嬴季子笑了：“老兄，你我是六等附庸，連上殿的資格沒有，還指望什麼平步青雲…”
嬴華道：“哎，人要有誌向。你祖上本是為天子趕車的馬夫，若無誌向，便一生一世為賤奴了。你如今大小也是西域大夫，條件不知比你祖宗好多少倍，為何還自怨自艾呢？”
嬴季子若有所思。
嬴華道：“在澡堂子裏供男人消遣的那些女子，說起來哪一個不是百裏挑一的金枝玉葉，倘穿金戴玉上了台麵，也同樣傾倒眾生。可她們沒誌向，就隻有淪為男人們的玩物了。瞧瞧王後前呼後擁的排場，就可以想象要傲視天下，非得有大誌向。”
嬴季子仰頭望著申薑被抬入大殿，不自覺地緊緊捏緊了拳頭。
另一邊，姬武推了推垂首打盹的媯寧：“陳侯，振作些，馬上就要宣詔了。”
媯寧睜開眼睛，抬手捂嘴打了一個哈欠：“先能上殿顯擺的要麼是大公，要麼是大宗姬姓諸侯。哪輪得到我先上殿？”
姬武道：“先王武王分封天下時，首先可是冊封了你的祖宗為諸侯。異姓並非在王室不能顯貴。”
媯寧道：“那是從前。祖先締造了輝煌，子孫就隻能賴祖宗的餘蔭死乞白賴活著了。蔡侯，說句不好聽的話，如今我們頂著世襲貴族的頭銜，除了能喝喝酒，玩玩女人，鬥鬥雞，賭賭馬，還能有什麼作為呢？”
姬武看了他一眼：“別跟你的子孫說這些喪氣話。”
媯寧揉了揉臉：“亂世岀英雄，太平盛世岀懶蟲。我他娘的倒指望天下大亂，能一展身手。可過慣了慵懶日子的諸侯們倒寧願過奢靡的日子，把心思都用在貪汙腐化之上。我能想岀很多花招勾引別人的女人，算計別人口袋裏的錢財，卻不能躍馬橫刀指點江山，天下還有比這更悲哀的事嗎？”
姬武輕歎了一口氣：“人人都說好死不如賴活。明知這世上有諸多不公平卻畏畏縮縮不反抗，確實他媽的悲哀。所謂太平的日子就是眾人陷在泥沼裏等死。”
媯寧瞅了瞅四周：“算了，少說幾句。曬曬太陽養足精神，晚上好在臥榻上玩女人。”
一會兒，宣禮官出現在高台上。
眾諸侯連忙整理儀態。
宣禮官展開玉帛，朗聲唱名：“天尊地厚，萬寶集門。大周宗旨，萬流歸宗。宣：召國國君召公姬虎，虢國國君虢公姬長父，尹國國君尹公姬吉甫，原國國君原公姬方，虞國國君虞公姬昆，樊國國君樊公仲山甫，宋國國君宋公子舉，南國國君南公姚湘，杞國國君杞公姒昌，戴國國君戴公子旭，州國國君州公偃鼎上殿。”
諸位大公出列，相互謙讓著走向台階。
薑鬆出聲：“諸公請留步。”
眾人停下了腳步。
姬虎轉過身來：“呂侯有何見教？”
薑鬆道：“共伯匡扶王室平息暴亂建有奇功，而諸公享世襲爵祿無甚建樹。理當共伯先登堂入室。”
所有諸侯的目光聚焦在薑和身上。
薑和傲然昂首挺胸。
姬虎臉上泛起微笑，微微躬身：“請共伯上殿。”
佇立的武士紛紛按住了劍柄。
薑澤神色一緊，高聲道：“共伯忠於王室，不過盡職盡責做了份內之事，豈能邀功自傲？尊卑有序，法度不可偏廢。恭請諸公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