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結仙緣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那是多好的一副順風順水的圖景啊!可是逆水行舟,那能一日千裏。就黃牛峽一處,都得十天半月。更別說“高江急峽雷霆鬥,古木蒼藤日月昏”的長江三峽了。那可是由不得興子往前趕的。行不幾日,就到宜昌,船夫子再不可送破山進三峽了,當轉乘峽江裏三峽纖夫扛拉的烏棚船。
破山正欲下船,突然狂風四起,電閃雷鳴。滔天巨浪借助傾盆暴雨,恨不得一下就把小船喝吞下去。船夫子頗為驚嚇,說是此生從沒遇到過的極端情況,其半點應對的法子就沒有,緊張地縮在船艙裏直打哆嗦。破山安慰他幾句後,就自顧合掌打坐了。時到下半夜,暴雨才平息下去,雖然雨停了,但烏雲尚沒散去,漆黑的夜就像魔鬼身披的黑衫,亦讓人感到無比驚恐。未敢入睡的船夫子終沒抵敵住疲憊,靠在遮棚蓋邊就睡著了。破山也覺得昏昏沉沉,剛一合眼,就進夢鄉。
“破山哥哥!” 隨親切地一聲呼喊,破山轉身望去,隻見巍巍群山悠然起伏,大展龍騰之勢,甚演浪濤之形,直叫人心生磅礡,潮湧威武。錯峽開口處,一條小河蜿蜒而來,在陽光照耀下,波光粼動,如無數魚兒一齊翻來覆去地嬉戲追逐。小河兩岸,楊柳依依,蟬聲唱處,便把滿份溫柔送了出來,像是秀發飄逸的新娘,嬌羞嫵媚,情滿婆娑。驀然間,一葉小舟順流而至。那劃舟的姑娘紮著二把頭,亦像頭上長出來兩個乖巧的角,把份飽滿的青春和清純的天真淋漓盡致地流韻了出來,當是可愛之甚。姑娘穿著青花瓷花布對襟,豐滿的胸部向前隆出,亦像熟透的果實,香甜可人而又芬芳四溢。大褲腿下,繡腳沒半點外露,徐徐行來步步嬌的雅致,逗懷遐想。那雙握篙的玉手,頗為纖細。支撐著的身子,窈窕婀娜,似柔柳般不堪負重,陡讓人油然而生憐香惜玉之情。待那姑娘上岸立篙係舟之時,破山就張口大呼起“英姑”來。那姑娘是誰呢?是他約定三生的癡心戀人啊!他完全忘記自己是個和尚,當是這村裏的一個耕夫,心頭泛起的濃愛,一直把英姑放到在心裏頭。
蘆葦叢中,小鳥的撲騰似乎向破山做出某種暗示,伸手就把英姑拉了進去……
天無比的蔚藍,他和躺在臂彎裏的英姑望著天空,幾片雲霓懸如柔棉,顯得極其輕盈。白鷺對對比肩,把情愛演繹得鮮活生動,令人神往。英姑把頭向破山胸膛羞澀一貼說:“破山哥哥!我給你生兒子還是生女兒呢?”
破山遲疑了一下才說:“這個事我真說不準哩!”
“我給你生龍鳳胎,兒子叫龍龍,女兒叫丫丫。”英姑顯得無比幸福地說。
破山已不覺自己很有文才,並且也無甚主見,笨嘴笨舌的就答應了英姑。
太陽偏西了,河邊的老牛“哞哞”叫過兩聲,破山忙穿上衣服,去到河邊扛上犁頭,牽上老牛就準備下田去耕耘。英姑深情望過破山後,撐離小舟劃向河心,溫情的嘴裏就唱出歌兒來:“我本龍女叫敖英,神龍溪邊會郎君。三生姻緣今如願,再約相見桂生根。”
破山隻想唱和,卻完全是個文盲,可沒吐出半字。小舟越撐越遠,歌聲清麗未絕:“郎君上岸莫乘船,屈公祠裏拜屈原。神女峰下休停步,八陣圖邊不貪眠。免奴安危掛心田。”
破山聽著歌唱,枷上老牛,犁一把扶,就耕泥如浪。興奮中,飄飄如仙地就走出夢境來。可是,嘴裏吆喝的“嗬嗬”聲尚沒停下。
船夫子驚奇地望著破山不知在做什麼,以為是念佛經。破山開目一看,東方剛就放明。他沒為船夫子的表情而尷尬,卻為大放的情懷而自愧。藏於心頭的難言之隱,讓持戒修煉正果的自信心,似遭當頭潑上去一盆冷水,既冰涼而又沮喪。
無精打采上到岸邊,再走過沙磧不遠,就見一婦人挑著兩桶水邊走邊晃蕩,水不住傾蕩出來。破山相問何故,那婦人答道:“水滿自溢,風起浪滌,此為自然法理,豈能人施定力所控。”
聞過此語,破山頓然開悟。再望挑水之婦,已不複見。破山疑是觀音菩薩寬慰指點,便在“阿彌陀佛”中去到碼頭準備換船進三峽。
碼頭上的一條船正要離開,破山招呼欲行,船夫子忙叫快步過去。剛上船頭,就見艙裏一老頭怦然昏倒,並且口吐白味,渾身抽搐,其狀頗為嚇人。船夫子見狀,慍色上來,說把老頭留在船上,死了會大不吉利,於是將老頭抬下船甩在岸邊就不管了。破山見船夫子不講情義,一怒之下跳下船就去救護老頭,並用手卡住老頭人中,好一會才緩過一口氣來。就在按摩老人胸口,以讓完全蘇醒過來的當頭,江心突然湧起巨浪,那是因昨夜大雨溪河暴漲彙入長江形成的洪峰。劃進江心的船夫子沒把船頭對迎過去,措手不及中,瞬間就把船打落傾覆了。溺水的人頭冒衝幾下,全被巨浪吞沒。看到浪頭劈打過來,破山抱起老頭就向梯台上跑,緊追的浪頭差點就把破山和老頭卷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