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劉氏回身
休養幾天的牟兵厚告別蹇善同和他媽媽就啟程了。望著牟兵厚消失的身影,母子倆心頭的鄉愁便濃濃冒升,隻想立即回到蹇家阪去看看感恩寺,還有那個名噪四方的破山大師。
深秋時節,層林盡染,特別是如火的紅葉,比哪年都燃燒得熱烈。映入眼簾,直叫人熱血翻湧,情牽沸騰。蹇善同媽媽望著高天,雁陣頻過,嘹嚦相聞。滿份歸思縈繞,幻想幕幕傳接。她想象蹇家阪的房子已修複如初,與兒子回到家裏,正見夫君疾步迎出,相擁淚傾。幾十年的傷別,讓心有剮割般的疼。她幻想自己滿懷興奮地去到灶屋做出可口的飯菜,一家人圍在桌邊,那分天倫之樂,可不為平常般甘甜。她還想象在田間做夫唱婦隨的耕耘,在林間與夫君學鳥兒雄飛雌從的歌唱。總之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溫馨與甜蜜。幸福的笑容剛爬上臉龐,可疼痛的淚水又注掛腮邊。數載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當年匪患四起,逃難一別故土,親人音信杳無。多少次夢裏苦訴相思,直催人肝膽撕裂。白日寄盼難熬,常向空曠老天和菩薩祈禱,隻希望一家人有個再次相逢的奇跡。那重修薑家庵的破山大師當是何人?不就是日思夜念的夫君,常於膝前向兒子提起的爹爹。夫君啊!你怎麼就真成和尚了呢?你未必就斷定我們母子沒在人世間了麼?說你有得道入佛的通神本領,你就算不出我們母子在什麼地方嗎?我帶著兒子四處逃難,總是在企盼有一天能重逢。可你倒好,隻顧自個當和尚四大皆空一了百了。可我幾十年的苦不就白吃了麼?那守活寡的遭罪你能感同身受嗎?我要來找你,你得給我說明白,你得給我還回完整的家,給兒子補償失去的愛。這要求一點不過分吧——我親愛的夫君啊!
一天,秋陽橫斜,照著個長長的身影愁腸百結緊貼在感恩寺前的地麵上。寺中梵音傳播出,那低沉的回旋有如一腔呐喊,直叫人淚雨如注。
“阿彌陀佛!”從大殿出來的和尚雙掌合十對來者問,“女施主長立寺前何為?有什麼心結想求佛點化麼?”
那女施主望過和尚一眼就向心頭自問,這難道是破山麼?如是破山,當年定格的輪廓怎麼也不會被歲月的滄桑抹去。如不是,那牟兵厚分明說是當年為養家活口出家在此的和尚,並還弄清姓名叫蹇棟宇呀!可是,這站立麵前的和尚絕對不是,真的絕對不是啊!前來尋找破山大師的劉氏直在心頭做著否定。半晌過後,眼中蓄滿淚水的劉氏才開口低聲問:“你是破山大師麼?”話剛出口,淚珠就噴然滾落。
“阿彌陀佛。”那和尚再又合掌說,“我是破山大師的徒弟丈雪通醉,受師之托暫住持本寺。”
“破山大師哪裏去了呢?”心緒失落千丈的劉氏問。
“師父昨天到石柱去了,不知女施主找師父所為何事?”
“沒什麼事。”劉氏把淚水抹淨後說,“請問破山大師好久得回來呢?”
“沒一年半載可不得回來。”丈雪通醉推估了一下說。
“要這麼久啊!是去做什麼呢?”劉氏不無遺憾地問
“師父此去是想借秦良玉之力,再次說服朝廷招納大西軍同抗清軍以複大明江山,鑄就萬世基業,讓紛亂天下的塗炭生靈共聚天倫,安享太平。”
“唉!天下這等大事,是他這個和尚去操心得下來的嗎?真是多此一舉呀!”
發出感歎的劉氏目光滯凝地轉身過去,無奈的步子沉重得千萬斤重。每拖一步,就像悶雷轟在心頭,直讓丈雪通醉驚愕得汗珠就浸滿額頭,並還讓他感到這位女施主心中堆積的疼痛,不絕如江河,延堆似山丘。
別身感恩寺的劉氏毫無意識地來到蹇家阪,那荒廢的屋基,已被枯黃的雜草覆蓋,其間長出的幾根鬆樹,已高過人頭數尺。幾十年的滄桑歲月如之一瞬,半點就沒來得及眨眼。世事變化無常,為什麼要讓人苦情相磨呢?想不明白的劉氏委屈哭過陣子後,就昏然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