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後,屠狗和錦繡兩城名存實亡,也少有人願意再在朝堂上提起這兩座城池。除了慕神來的“一劍斬雙黛”讓兩城的“北境咽喉”之名再難符實外,大概是這一仗太過慘烈了,慘烈到隻要稍稍想起,眼前便是斷屍殘軀血肉模糊的屍山屍海,其間更有不計其數的嘶吼哀鳴從風作浪,入耳入心,讓人寒毛倒豎,呼吸滯停,喘不過氣來。
屠狗城在廟堂上“失了寵”,卻在江湖上聲名鵲起。
慕神來的“一劍斬雙黛”被傳得神乎其神,而慕神來也更有被奉為天人的意思,即便是那些垂髫黃口,也都能念出那麼一句“神來一劍斬雙黛,星月垂涕草木哀。”
隻可惜慕神來這神來一劍之後,便孤舟泛海,尋那海外仙山去了,讓無數江湖上的劍道後輩扼腕歎惜,恨以後不能再睹仙人顏貌,隻能來到這屠狗城,借景生情,遙想那一襲白衣踏月而來,踩雲而去,揮袖之間,一劍出,兩山崩的風采。
…………
陳驚蟄緩行向屠狗城,愈發臨近,也愈發驚訝,這城門前四五十丈的距離內,泥土皆是褐紅色,陳驚蟄蹲下撚了撚,手指上也染上了這般顏色,看著像極了鐵器鏽成的渣粉。再看向這城牆,滿是深淺不一,密密麻麻的坑點,更有鏽了的箭鏃嵌在其中,看得他止不住齜牙撇嘴,倒吸冷氣。
“這屠狗城,不簡單啊!”
即便陳驚蟄對十七年前的戰事一無所知,可瞧著眼前的這副模樣,大概也猜出個一二來。
行至門前,陳驚蟄向著城中瞧去,也稍稍舒了一口氣,這城瞧著雖然破敗,可還好不是一座死城,城中倒是能瞧見星星散散幾個人影,既有提刀帶劍的江湖客,也有擺攤叫賣的買賣人。
“哎呀?”
進門入城,沿著街道尋著住處,這城中的景象,倒著實讓陳驚蟄驚訝一番。
雖然站在城外看這屠狗城像是廢城一般,可城中卻還有些熱鬧,巷口街旁的小商小販不在少數,賣棗子的、販茶葉的、擔柴問價的,不說是應有盡有,看著也不缺什麼。
“這才像個城嘛,怎麼說也得有點人味兒嘛!”
陳驚蟄在這城中逛得開心,大概是在山裏長大,到了這屠狗城,瞧見什麼都覺得新鮮,東問問,西瞧瞧,就差將“初入江湖”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一時半會把找個客棧住所這事拋在腦後了。
“老伯,來碗茶水。”
見街旁有個茶水攤兒,陳驚蟄霎時覺得口幹舌燥,在這城中逛了幾個時辰,其實他早就口渴了。
“這位小哥,您的茶水。”
支攤子的老漢端來大碗擺在桌上,添了滿滿一碗,隻是這茶水看著和白水也沒多大區別,更是聞不到一星半點兒的茶香。這茶水攤的茶水,本就不是用來品香品韻的,不過即便是上好的茶葉,估計他也品不出個名堂來。陳驚蟄此時時渴意正濃,也顧不得那許多,端起碗來一飲而盡,好不痛快。
“再來一碗。”
老漢見此,笑著又給他添上一碗。
方才那一碗茶水已經解了渴意,這新添的一碗喝的便沒那麼快了,陳驚蟄也不著急,慢慢飲著茶水,坐在茶水攤兒上瞧著這屠狗城,偶爾喝老漢聊上一兩句。
這一碗茶水喝得許久,喝到日頭落至山頂,陳驚蟄才有所察覺。
“老伯,多少錢?”
“四文”
陳驚蟄聞此解下背著的包裹,手深入錢袋便要取銀子,弄出了些聲響。
“算了,這茶水就當是小老兒請小哥喝的,不必給錢了。”
老漢聽見聲響,眉頭微微皺了皺,不待陳驚蟄掏出銀子,便用手輕按在他的手腕上,搖搖頭示意不收這四文錢了。
“這是何意?我喝了你的茶水,總該給錢,不好白喝的。”
陳驚蟄瞧著老漢,麵上和眼裏盡是疑惑。
“這眼瞧著日頭下山,小老兒急著收攤兒,罷了吧!”
說完也不等陳驚蟄回應,轉身過去開始收拾茶攤兒,留下疑惑未散的陳驚蟄,不知該走該留。
“天色不早了,早些尋個住處去吧!”
老漢自顧自忙著收攤兒,見陳驚蟄還未離開,過來準備將他身前的兩個茶碗收走。陳驚蟄還想發問,卻被老漢的眼色止住了,老漢微微側過身子,手指蘸了點茶水根兒,在木桌上快速寫下了“財不外露”四個字後用抹布抹去,埋頭擦著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