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月落,夜間清寒卻尚未退盡,清晨林子裏露水又重,柴堆燒了一夜,此刻九成九都已成了灰燼,晨曦又被樹幹枝葉遮著擋著,一時也難暖整片林子,陳驚蟄夢中覺寒,不自禁緊了緊衣衫。
大塊頭一夜未曾合眼,此刻陳驚蟄不過稍有動靜,便引了他的注意,見陳驚蟄還未睜眼,躡著手腳小心翼翼靠上前去,伸出手指輕輕戳了幾下。
“他奶奶的,又被你嚇到了……”
陳驚蟄半夢半醒之間,覺察有人戳弄自己,揉著眼眶睜開雙眼,猛然一張麵孔出現在眼前,冷不防被嚇了一大跳,怪叫一聲翻倒在了一旁,待瞧清了是擄自己來的大塊頭,這才拍著胸口安撫下心中驚嚇。
“嘿嘿嘿……”
大塊頭見陳驚蟄被自己嚇到,似是心頭高興,便拍著手笑了起來,隻是五官擰巴在一起,比起哭來,也沒好看多少。
“娘的,正夢到和春花拜堂成親,天地也拜了,洞房也入了,蓋頭掀起來卻瞧見你這麼一張麵孔,險些直接嚇你死了!”
被大塊頭攪了好夢,陳驚蟄自是沒有好氣,嘴上罵罵咧咧,大塊頭卻是渾然不解其中意思,兀自笑得開心,惹來陳驚蟄一陣氣結無語。
“笑夠了沒有?笑夠了就趕路吧!”
“我倒是要看看你這番把我擄去什麼鬼地方!”
陳驚蟄見大塊頭笑得正歡,起身拍了拍身上沾著的草葉,便在他身上踢了幾腳,催著他趕路。大塊頭皮糙肉厚,被踢上幾腳也不惱火,他雖不通人語,卻辨得好壞,陳驚蟄並無存惡傷他的心思,如若不然,他便早就撲上去了。
“我又不是麵袋子,何須要你扛著我?”
大塊頭止住笑聲,便準備上路,陳驚蟄見他瞄向自己腰間,便猜出了他打的什麼主意,忙抬手護在腰間,閃身躲到一邊,不讓這大塊頭得逞。
“娘的,還真讓你小瞧我了?隻管帶路就是了!”
大塊頭眼中猶豫之色閃過,似是懷疑陳驚蟄能否跟上。
陳驚蟄碰上這目光,霎時不忿起來,昨晚抓這山裏活物輸了斤兩,不想今日還被小瞧了,險些氣的跳腳,忍不住又想踢上幾下,舒緩心中鬱悶。這大塊頭這回倒變得聰明了,未等陳驚蟄出腳,便擰身朝林子更深處奔去。陳驚蟄見他掠出,腳下步子便也踏開,動身追了上去。
疾馳之際,大塊頭仍不忘隔三差五回頭瞧瞧,生怕將陳驚蟄落下很遠。陳驚蟄見了更氣,有心露上一手,腳下陡然加快,眨眼便超了大塊頭半個身子。
大塊頭此刻也知陳驚蟄跟得上自己,便也不再收斂,腳下勁道更足,一起一踏,響聲如鼓,又將陳驚蟄甩在了身後。
林中樹木繁多,地勢又不平坦,兩人卻是如履平地,腳步如飛,並無半點不適,隻是苦了這林子裏的鳥獸,所過之處,皆是驚得四散奔逃,倒是有些虎豹驚惱了,追了個片刻,不過不消多大功夫,便又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
大塊頭自前頭跑著領路,陳驚蟄緊跟其後,倒也不覺吃力,興致來時竄上樹梢,借著梢頭蕩個幾下便又下來追上,有心顯擺著這份輕快自在,隻是大塊頭既知陳驚蟄跟得上,便不再回頭瞧他,埋頭狂奔,無意間倒讓他著心思落了空。陳驚蟄見他不理,玩過幾次之後,便覺得無趣,隻好默默跟在身後,不近不遠。
光景消失極快,兩人在深山老林中疾馳狂奔,不覺間已是日落之時,其間若是口渴饑餓,便停下歇息片刻,找些溪水來飲,鳥獸來食,一點兒不曾耽擱。
一日下來,陳驚蟄亦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是否還能找得出路回去。
兩人又跑了半個多時辰,此刻天邊隻剩霞光,不見落日,大塊頭止住了腳步,不再狂奔,停在了一處裂穀邊上。
陳驚蟄隨他停下,環顧四周,方發現老林不知何時被遠遠甩在身後,兩側景色亦是換了副模樣,想是一心狂奔,竟未曾注意過,也不知到了何處地界。
裂穀寬有二十來丈,自上而下望去,黑漆漆不見底,兩側穀壁上滿是老藤,手臂般粗細,順著石壁肆意蜿蜒攀附,似是鬼怪爪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