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後積聚多年的寒氣如潮似浪,一湧而出,撲麵而來,陳驚蟄瞬間便被淹沒在暗道中,加之身上衣衫單薄,難抵寒氣,刺得他骨頭生疼,手中火把險些握不住掉在地上。
陳驚蟄一時凍的齜牙咧嘴直跳腳,趕忙運起體內那淺薄可憐的丁點兒內力抵禦寒氣,過了有小半晌方才稍稍有所緩解。待到體內寒意褪去了大半,陳驚蟄定睛瞧了眼被他推開的石門,深吸了一口冷氣,拖著半邊尚還酸疼的身子側身邁了進去。
較之暗道內,石門後的密室裏還要冷上不止一二分,陳驚蟄縮緊了肩膀,不停對著攥緊的拳頭哈著氣,舉著火把,眯著眼打量起這密室來。
抬眼望去,密室與暗道外的石室差不多大小,其中滿是水氣凝結而成的霜白,火光一映,亮晶晶明晃晃,密室內不見半點兒昏暗。
陳驚蟄對密室內的霜白可沒半點兒興致,方一邁進石室,目光便被密室正中位置的一副碩大的冰棺吸引住,微微一楞,皺著眉頭稍猶豫了下,移步靠了上去。
冰棺被置在小腿高的石座上,與胸腹平齊,寬有兩人半,晶瑩剔透,隔著棺板棺蓋,棺內情形清晰可辨,一位麵容姣好的婦人屍體被置於棺中,雙手疊於腹前,左右身側有兩個四五歲的孩童,一男一女,頗為可愛。
三具屍體被置於冰棺之中,容貌完整不見有損,隻似是閉目沉睡,不似是已死去多時。陳驚蟄瞧著棺內的屍體,細細打量下方覺察到三具屍體咽喉處皆有傷痕,不由緊皺起眉頭,不知這封半瘋究竟是與何人結下深仇大怨,竟連他兩個半大的孩兒也慘遭毒手。
記起可在暗道外石室牆壁上的刻字,陳驚蟄心頭有些戚戚然,原以為是拋妻棄子,晚年方才悔悟,不想妻子與一雙兒女是被人殺害,這才體會到了其中幾分悲涼,立在冰棺一側,久久不語。
時過半晌,陳驚蟄重重歎了一聲,稍做思慮,念起逝者已矣,再無心思這暗室內的隱秘,也不願再多做打擾,便就打算退出密室。
“哎呦!”
躬身執禮後,陳驚蟄轉身正欲望退出去,不經意間瞥了眼牆角,哪曾想牆角處有人正依靠著石牆,銀絲白發,不惑前後,雙目緊鎖在自己身上,心頭一驚,汗毛倒豎,不由吞咽了下口水。
陳驚蟄被盯得毛骨悚然,不敢動彈分毫,過了十數息,方發現牆角那人眼中神光不轉,口前不見有何白氣呼出,胸膛上也不見半點兒起伏,原來已是經死去多時。
想來這人定然是那封半瘋了,陳驚蟄心覺他頗為可憐,拍撫著胸口平複了下情緒,打算移步到他身前稍稍拜祭一下,也算是謝過他借地容身之情。
陳驚蟄方移步到封半瘋身前,忽地覺察到些許不對,密室內其他處皆是霜白一片,除卻冰棺內的三具屍體外,唯獨這封半瘋身上瞧不見半點兒霜白之色,不過還不待陳驚蟄細想,目光便被封半瘋手邊的木匣吸引了目光。
“後輩有緣人啟,封半瘋贈。”
不知是否因這木匣貼近封半瘋,其上霜白要少上許多,刻字亦清晰可辨。暫且不去理會木匣,陳驚蟄再次躬身執禮,對著封半瘋的屍體彎腰拜了拜。
陳驚蟄本想將封半瘋的雙眼闔上,可順著目光回頭瞧去,乃知這目光是在冰棺上。見他死後多年不肯閉闔雙眼緊盯著冰棺,想來他死前心頭定是有些執念,陳驚蟄暗自揣測,猜想其中多半怕是悔恨交加,難舍難離吧。
陳驚蟄本想拜上一拜就離開密室,不願再去動這木匣,可見封半瘋這副死而有憾得模樣,恐這木匣裏有他遺願,這幽深穀底也不知何時再會有人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打開木匣瞧瞧。
木匣被水氣凍在地上,好在封半瘋屍體四周霜白較之他處要少上許多,凍得並不瓷實,陳驚蟄不過稍稍用力晃動著掰了幾下,木匣便脫離了地麵,被他抱在懷裏。一手持著火把,一手將木匣夾在腰間,陳驚蟄躬下身子再對著冰棺和封半瘋拜了拜,這才轉身離開了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