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飛草長,三天光景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罷了,獾子嶺也已是近在眼前。算上這三日,離著沐紅衣帶兵出關,已過了有近小半月,時日與預想之中相差無幾。
夕陽漸落下山頭,陳驚蟄一夥三人尚還沒傳來音信,好在時辰還早,沐紅衣也不缺這點兒耐性,吩咐兵將在林中藏好後,也尋了棵有兩人合抱粗細的古樹,蹲坐在樹下藏起了身子稍作歇息養精蓄銳。
三百餘兵將皆非雛鳥,也不需沐紅衣吩咐,各自尋到隱蔽處藏好後便悉數解下了行軍背囊,忍著擾人的蚊蠅蟲蟻,默默將身上僅剩的幹糧送入口中。
這小半月,一路翻山越嶺披荊斬棘,辛苦不說也知,三百多人皆是蓬頭垢麵,好在途中並無一人折損,偶爾有些磕碰,也都是些擦破皮的小傷,不及筋骨便無大礙,如今樣子瞧著雖是灰頭土臉狼狽了些,可提刀上陣卻無半點兒問題。
這也虧得沐紅衣這三日來下令緩行多歇,此前急行趕路的辛苦在這三日已緩去了十之六七,至於剩下的三四分,衝殺聲一起,血氣湧上顱頂,短兵相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誰還會顧得這三四分辛苦。
夜色漸深,不知不覺便到了亥時,似是天公作美,獾子嶺上黑雲片片,遮星擋月,倒是正稱了沐紅衣的心意。既是殺人夜,那自是與月黑風高更契合些,若真是個千種風情的好夜色,多少是有些糟蹋了。
“咕咕咕咕……”
約過有了半炷香的工夫,忽地一隻禽鳥抖著翅膀向著林子這邊飛來,眨眼間便落進了林子裏,夜黑也瞧不清模樣,聽著叫聲似是隻鴿子,這種扁毛畜生,夜裏可甚是少見。
鴿叫聲入耳,柳黛遠身子一震,心知多半是沐紅衣之前所說的鴿子信到了,如若不然,這黑燈瞎火的夜裏,哪會飛來隻天黑便認不得路的鴿子。
沐紅衣聞聲雙眸中亦是神光一閃,也不等她吩咐,便見一人影貓著腰向鴿子落腳處緩步靠近過去,瞧著身形,正是那不修邊幅的副將,令人驚奇的是,這麵相粗獷的偏將口中,也傳出陣陣鴿子叫聲,僅憑肉耳,竟難辯得真假。
“咕咕咕……”
“咕咕咕……”
鴿叫聲一起一伏,一人一鳥隔著幾丈遠,一來一往,一呼一應,一時倒覺察不出人畜之別,聽著倒像是兩個知交好友敘起舊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柳黛遠躲在樹後,見這情形也不由暗暗稱奇。獸吼鳥鳴之音,風起雨落之聲,江湖中倒是有不少善口技的說書人也能學得難辨真假,可像這位副將這般,能以鳥鳴聲傳言達意的,卻是聽也未曾聽過。
“沐姐姐,他這本事你會不會啊?”
一人一鳥“聊的正歡”,柳瑤池瞧著有趣,心上甚是羨慕,想著若是自己有這本事,那定要尋來些飛禽走獸常伴左右,也不盼著與人動起手來能幫襯一二,隻求到時前呼後擁,豈不氣派。
“小祖宗啊,這節骨眼兒上,您老人家就別胡鬧了!”
柳瑤池有幾根肚腸,柳黛遠哪能不清楚,知她定是瞧著新鮮打起了小算盤,趕忙低聲喝止住,一來江湖上有些規矩忌諱,二來單是這丫頭自己已能將橫劍穀攪個雞飛狗跳,若真讓她學了這本事那還得了,怕不是天都得讓她給掀了。
“哼!”
小姑娘向來藏不住心思,這一聽小臉兒頓時有些氣不順,怏怏不樂地撇了撇嘴,好在知道此時不是耍性子的時候,也就忍著沒發作出來,不過倒沒忘了狠狠剜上自家哥哥一眼。
“趙將軍這本事,我是不會,不過瑤池妹妹若是想學,待獾子嶺這事兒了了,我尋個時機替你問問,但這事兒還要看趙將軍自己的意願,若他無意教你,我即便身為將軍,也不可強他所難。”
有了沐紅衣的應允,柳瑤池當即樂開了花,朝著柳黛遠吐了吐香舌,搖頭晃腦,挑釁著做起了鬼臉,柳黛遠見狀也無可奈何,既然沐紅衣發了話,他這個做哥哥的,反倒不好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