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川本在城主樓中練字,正寫心煩意亂,忽聽手下來報,說是城門口處,有一須發皆白的老頭兒,一身江湖打扮,卻手持禁軍統領銅牌,欲想帶著個身型駭人的怪物進城,當即便將筆擲在了桌案上,接過銅牌細細瞧看。
瞧了片刻,李百川便知道手上腰牌不是仿造之物,可聽手下說持牌之人,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兒,也不由心生疑竇,忙喚人牽馬,直奔城門口親自去悄悄,他雖未見過石堅,卻也聽說那禁衛統領未及而立,模樣定不是手下所述。
依他所想,若城門口那老頭兒打扮的江湖人真是石堅,多半是領了秘旨暗令,方才喬裝打扮掩人耳目,若非如此,定是有人盜了石堅腰牌冒名頂替,無論是也不是,他身為晚春城城主,需以謹慎應對。
李百川有近十年未皇帝受詔令,自是不識石堅麵目,可做了十六年奉常的秦文植,他怎會不認得。上次老皇帝詔他進洛都時,兩人曾有過幾麵之緣,如今秦文植容貌雖蒼老了許多,他一眼卻也認了出來。
與秦文植問了事因經過,李百川知是一場誤會,瞧著大塊頭愣了又愣,半晌說不出話來。莫說是這些城門守衛了,便是他瞧見了這大家夥,怕也輕易也是不敢放進城中。
“還不滾過來道歉!”
一眾守衛聽見城主下令,哪敢不從,當即跪地磕頭給秦文植賠罪,心頭盼著莫要因此丟了飯碗。秦文植豈會將這等小事放在心上,更不喜人跪他,忙揮著手讓守衛們起身。
“好了,秦大人既然不怪罪你們,那就都起來吧!”
李百川向來體恤手下,這些城門守衛也都是依令行事,並無過錯,見此事已了,鬆下口氣來,心頭暗自慶幸還好來人是秦文植,若換個跋扈不通事理的,非要治守衛衝撞之罪,他這做城主的,可要陷入兩難之中了。
“秦大人,幾位少俠,快隨我進城吧!”
陳驚蟄與城門守衛劍拔弩張僵持之時,城門口便已聚了不少人想瞧瞧熱鬧,李百川這一城之主親至,更是惹人耳目,隻這一時片刻,便又添了五六十人圍看,交頭接耳,私語不停。
“都聚在城門口幹什麼!”
李百川瞧了瞧圍觀之人,知都是湊熱鬧的,眉頭一揚,低喝一聲,原本竊竊私語的人群聞聲霎時鴉雀無聲,待李百川再一瞪眼,人群不敢再留,立時散開,一城之主的威嚴顯而易見。
“這……這便是晚春城嗎?”
李百川引幾人入城,陳驚蟄跟在他與秦文植身後,行過約有三四丈寬的城牆,眼前豁然一亮,隻瞧了一眼,便為城中景象所撼,瞠目結舌,傻愣愣站定了身子,一時邁不開腿。
晚春城既可稱作小洛都,城中繁華美景,豈會陳驚蟄這個鄉野小子可想,他幾人自北門入城,一入城中,眼前便是一條十餘丈寬的青石長街,筆直如尺,徑似繩墨。長街左右,屋舍高低不一,垂著石街,延東西方向而去,屋頂瓦片,或青或紅,錯落有致,並無定數。
再順長街望去,屋舍前丈許左右,每隔不過八九丈遠近,便栽著一株大柳,枝幹有一人環抱粗細,上棲鳥雀,不時嚶嚶啾鳴,兩柳之間,砌著長約一人高矮的長石椅,似是供人歇腳之用。
此時正值春意濃時,大柳細枝垂落,墜著嫩葉新芽,似是沿街放了兩張掛滿鬆石碎玉的屏風,將長街與屋舍隔開,人馬馳過帶起風來,霎時纖枝輕輕悠蕩,沙沙作響。
“怎麼,嚇到了?”
柳黛遠見陳驚蟄愣愣站定身子,似是癡傻了一般,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卻見陳驚蟄雙眼眨也不眨一下,緩緩搖頭笑了笑。莫說陳驚蟄這自幼在山裏長大的野小子了,便是他這自恃見過世麵的橫劍穀傳人,初來晚春城時,也不由為城中美景失神。
“走吧!”
柳黛遠手在陳驚蟄肩頭拍了拍,將他喚回神來,指了指身影漸遠的李百川與秦文植二人,笑著揚了揚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