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你的時候,你就是一隻醜小鴨,你那個時候有什麼?有母親嗎?有繼父嗎?有房產嗎?有工作嗎?後來這一切都是你要要的,而不是我追求的,現在弄得我像要吃軟飯似的,我心裏還正憋屈著呢——”
季新泉牛脾氣上來了,穿上鞋子,衝出門,就往樓下跑。於簡後悔了,早知道他忌諱這一點,為什麼偏要往他痛處戳?也跟著跑出門,連聲喊著:“季新泉——你跑什麼跑?我開玩笑的,你怎麼這麼小氣?”
兩人的鬧騰驚動了同一樓層的人,祖家國打開房門,看著兩個年輕人,先後跑出他們臥室,到樓下的客廳裏,又在爭吵著什麼?也跟著下樓來,問他們怎麼了?看到驚動了繼父,兩人都有點不好意思,同時喊了一聲,卻又無話可說。
祖家國問他們為什麼事情爭吵?於簡嘟著嘴,不做聲,季新泉隻好說:“父親,我們吵架都是因為您……”
“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嗎?”
於簡幹脆直截了當地問:“父親,您是不是想出家當和尚?”
“我?當和尚?”祖家國苦笑道,“暫時,還沒這個打算。”
“那你怎麼關在家裏,研究地藏經呢?”季新泉一語道破。
“哦,被你發現了是不是?大家都坐下來,就這事兒我給你們說說吧。”
祖家國自己居中坐在沙發上,對兩人招招手,一個在左側沙發坐下,一個在右側沙發坐下,三個人成品字型排列,他才對兩個人說:“研究佛經,並不是為了當和尚。但是,當初對它感興趣,還真是人生受了挫折,感情上受了打擊。”
他靠在沙發上,緊閉眼睛,頭往後仰,像是說別人的故事。
他說,他年輕的時候雖然家境貧困,但是勤學上進,成績優異,考取了商學院,出來找了工作,一步步走上領導崗位。
在改革開放中,他所在的單位解體,他一個人到南方下海,自己成立了公司,逐漸發展壯大,形成現在的規模。
立業之後再成家,妻子雖然相貌平凡,但是溫柔體貼,一年以後懷上了孩子,一切都順風順水地發展。就在他將要做父親的時候,妻子難產,母子雙亡,他一蹶不振,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所有的追求,還不如一個平凡的男人,擁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悲痛過度,一夜白頭,幾乎對紅塵產生了厭惡感覺……
說到這裏,他欠起身子,用手捋捋自己頭發,說:“你們看到我滿頭青絲,其實都是染的,每個月都染,隻是為了讓自己年輕一點,能夠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可是當初的生活不會再重來了,就從那時候,我對佛法產生了興趣,之所以不參加晚上的應酬,也是為了在家裏看看書,”
後來生意做到了國外,認識了許多同行,其中包括一個台灣商人……說到這裏,他掃了一眼左側的於簡,沒有全部吐露真實情況,很謹慎選擇詞語:說是到台灣商人家裏做客的時候,見到了他的保姆,那麼賢惠,那麼勤勞,那麼溫順,那麼美麗,幾乎集中了東方女人的全部優點,就像一顆糖衣炮彈,一下子把他打中了。千方百計想接近,可是連話都答不上,那個女人連正眼也不看他。
於簡說:“是不是這人就是我母親”?
他說:“是的,正是她那一份高傲與冷淡,更讓自己著迷。”
當台灣商人要回寶島去的時候,請他為自己做媒,被金鳳果斷拒絕了。他甚至追到了飛機場,想挽留她,說帶她一起回國,兩人結婚,到上海工作,在蘇州住家,養育孩子,完美地享受人生,可是金鳳不願意,說是要尋找自己的女兒,毅然決然地走進登機口,自己給他的名片,留在了登機口的外麵,而且,從來也沒有電話給他,找那個台灣商人打聽到她的號碼,卻是個空號,就這樣失之交臂,再也沒有消息。
他覺得失去了一件無價之寶,什麼都打不起來精神。一次偶然的機會,接受一個客戶的邀請,到上海的一家弄堂的飯店裏就餐,說是那裏安徽的徽菜很特別,突然就看見了金鳳。
當初並沒有認出來,隻是上菜的服務員身材很好,卻戴著個大口罩,東道主不高興了,說是派一個感冒了的服務員來送菜。大堂經理來解釋,說沒有的事兒,隻是服務員的個人習慣。請客的那個商人成心刁難,非逼著她取下口罩,說是戴口罩上菜是對客人的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