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廣安殿中燭火通明。
重簷之下一排大紅宮燈,因著此地是王宮的臉麵,所以簷下無廊無柱,宮燈光彩直將整棟殿宇染的晚霞一般。
遠遠望著,壯麗非凡。
殿堂內,此時晉王端坐主位,正對殿門,左右與他的席案成九十度,分別有兩列客座。
依照晉禮,竇可心等人作為客人,落座左手邊上席,單人獨案。她們的對麵,則是一種晉國官員,從三公到九卿,然後幾位王子王女,依次而下。
夏力行這就比較尷尬了,按理說,作為太子國之儲君,是應當坐到右手第一位,更在三公官之上的。
可是他還是李青正兒八經任命的副使,絕對算是使節團的一員。
負責禮儀的大宗屬員和負責外交的太典屬員,在商議著安排的時候,就被難為的夠嗆。
最後還是請示了晉王,才終於把夏力行的座位安排在了左手,竇可心的下麵,然後為了緩解尷尬,還為入席的每位使節團成員都安置了陪席,正好使節團人數很少,正式成員其實也就五個人而已。
此時,作為暖場的一組宮人舞蹈結束,右邊忽然有一人高聲道:“我大晉宮人俱為良家子,論及娛人耳目,不如娼門遠矣!”
霎時間,好似所有人都被施了定身術,殿內落針可聞。
作為正使,竇可心曾經的身份著實不光彩。
拿來被人閑話,這種遭遇竇可心自己早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了,她不是不知道別人會利用往事攻擊她、羞辱她,也不是她一朝頓悟,對於人言再無憂懼憤怒之意。
僅僅是她覺得自己必須努力做好自己的職責,以此報效李複秦的重托,同時更要維護李複秦對她的平等相待,竇可心非常清楚,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如李複秦一般了。
既不是貪圖她的美貌肉體,也不是將她當做玩物處理,而僅僅是看重了她竇可心的一點長處,願意給她一個絕對無法奢求的機會,去實現自己!
君以國士待我,我自當以國士報君。
竇可心猶如沒有聽到一般,繼續慢條斯理,淡然望向對麵第一排的三公九卿,好似在欣賞他們的表情。
頂上的晉王如坐針氈,他已經認出了剛剛說話的人了,正是光祿大夫解潛。
此人直言敢諫、勇於任事,其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但他脾性與太子夏力行類似,在朝中屬於絕對的孤臣,被所有人排擠,也就夏力行跟他走的近一些。
所以解潛雖然曆任官職的政績都相當出彩,但到了上大夫的最高一階,再要向上晉位九卿,便總也不行了,畢竟到了九卿,就要掌管一個部門,不能服眾不說,還要遭受底下屬員的聯合排斥,那麼即便晉王一意孤行,把他抬上了那個位置,也是放在火上烤。
此時此刻,晉王算是徹底沒了欣賞解潛的心思了,原本還不覺得自己朝中有這麼一個大臣有什麼不好,畢竟對大臣和對太子的要求是不一樣的。
國之儲君,必須了解那些陰暗手段,也必須會用敢用,而大臣則不必,隻要能把交給他的事情做好,那麼越是光明磊落,越是容易受國君喜愛,因為那樣的人往往對國君的權位沒什麼威脅,頂多同他吵吵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