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你繡這茉莉花,應該是給女孩穿的?”
“對。”亦月抬眼望著她,“我希望是個女孩。”
“人人都想生男孩,為何,你想要女孩?”
亦月放下針,走到欣珍麵前:“我想有個女兒,能陪我說話,做我的小棉襖啊。”說著,嫣然笑著。
可欣珍卻直盯著那未繡完的茉莉花出神,麵上沒有往日的歡顏,低低的說著:“可是,你這樣,未免也太自私了,沒有爹爹的孩子,是多麼的可憐?”說著,聲音便大起來:“他本是皇親貴胄,或者本應權傾天下,而因為你一個小小的私念,讓他成為一介凡夫,或者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孩?像扶琛一樣,若兒明明有心,可是,因為門弟之故,兩人終是不可能有結果的。”說著,有些激動,握住亦月的雙手:“你不應該這樣主宰他的命運。”
她太使勁了,握痛了亦月,亦月很茫然,是的,欣珍說的話點醒了亦月,他出生之後,沒有父親,要忍受世人的眼光,還有,他跟著自己,定不會過錦衣玉食的生活,看著欣珍咄咄逼人的眼光,亦月無從回答。
“你應該回去,應該給他屬於他的一切,讓他成為一個天之嬌子。而不是讓他成為一個農夫?你一定要醒醒……”
欣珍搖著亦月的雙肩,亦月的頭都搖昏了,她掙脫欣珍的手,心裏一陣難過,難道真是自己太自私?
欣珍追在她身後,聲音從未有過的激動:“你隻顧著自己,你有沒有想過,孩子願意過這樣的生活麼?你身邊的人願意看你這樣消沉下去麼?你已經不似落入凡間的仙子,而是一個凡塵的粗俗婦人,你可以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可是,孩子以後還要生活,還要成親,還要做父母,他如果知道你的決定,或許會怨你一輩子。”
亦月心有所觸動,漠然的望著欣珍:“出生與榮華富貴真是那麼重要麼?”
欣珍看著她,恨鐵不成鋼:“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原因來到眉川的,我隻是想說,你是不識愁滋味的人,出生便是郡主,嫁人之後是王妃、皇後,而有些人,曆盡一生艱辛,卻仍不及你十分之一?”說著,指著亦月的繡架:“你想想,若你出生貧苦,整天得忙於生計奔波,哪兒還有閑情來繡花作詩,若為生計忙碌,怕你到現在也不會有如此年輕美麗的容顏吧!”
麵對欣珍的話,亦月腦子一片茫然,不經意的捂著平實的腹部,難道,自己真的做錯了,見亦月漠然不語,欣珍也說累了,最後,撂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我便派人送你回京。”說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歎氣的搖了搖頭,出了院門。
欣珍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亦月思緒萬千,回京?回到京城,回到繁華的宮殿中,過錦衣玉食的生活?為自己?為孩子?還是,為了和他在一起?說實話,愛他,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事情,可是,要自己回去跟其他的女人共同擁有一個男人,即使那些女人不使心計,隻看到他們之間的曖昧,自己便會心痛得死去,更何況是過一輩子那樣的生活。亦月悲泣的搖著頭:“孩子,娘做這樣的決定,真會讓你長大之後怨娘麼?”
連續三天,欣珍都沒有再出現過,但亦月沉默了許多,除為病人看病時說話,之後幾乎是沉默不語,不是呆坐便是坐在架子前繡花。可是,終是有心事的人,做什麼都不仔細,還一不小心將手指紮出了血。
將流出小血滴的手指伸進嘴裏吮著,黯然的看著架子上快要繡成的茉莉圖案,是的,自己給他的,定不會是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是鋪滿錦繡的前程。
一陣思緒紛亂,再也沒有心思繡花了,突然一聲炸雷,嚇得亦月將手裏的針扔了,看著窗外,傾盆大雨快來了。
院子裏還曬著草藥,眼看過了今日便可以入櫃,千萬不能淋濕,亦月起身往院內走去,此時,羅大娘也奔出屋子,幫著收藥。
雷聲陣陣傳來,似炸在頭頂,風也吹得比往時狂,亦月顧不得許多,隻想將藥趕緊收好。
風,吹亂了亦月的長發,她匆忙的腳步在院子裏來回走著,當她端著最後一盆草藥往屋內走去,突然,卻撞到門框上,疼得將草藥掉在地上,右手的食指被門框旁邊的釘子劃破,血往外流著。
“月兒。”
這一聲熟悉而急促的呼喚,讓亦月轉身朝院內看去,雷聲之後,天空布滿烏雲,看似大雨快來了,陰沉沉的院子裏,一抹月白色的高大身影映入亦月眼簾。
是他?亦月驚在原地,顧不得手上的痛,忽然覺得有滿肚子的委屈無從傾訴,便輕啟步子,衝入那人的懷裏,將他抱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