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沒時間了,這是距離最近的一條路。”

“你要去哪兒?”艾琳問。

“你呢?”

“我……去內華達州,和我的親戚過聖誕,”艾琳有點結巴,隨即她好像想到了什麼,“我在中途不住宿,也不會開進城市,所以無論你要去哪兒,我隻能捎你一段路。”

“你可以把我放在猶他州和內華達州交界的加油站,你經過的任何一個。”

艾琳努力回想兩州交界的地方有什麼,但除了荒蠻之地這個詞,她什麼都想不到。

“你去那裏幹什麼?”過了一會兒,艾琳還是抑製不住好奇心問道。

“去找一個人,”女孩說,“一個朋友。”

“據我所知,那一片沒有城鎮—也許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還有一兩個,但所有人都朝外麵搬走了……沙漠化太嚴重,早已不適合居住。”艾琳輕聲道,她心裏害怕這個遊客對美國了解不深,走錯了路,“你未必會那麼幸運,再遇見一個願意停車的人。”

“我知道他在那裏。”女孩緩慢又堅定地說。

車又開了幾小時,天已經完全黑了,視線很不好,除了皮卡的車燈外沒有一點其餘的光線,連天上都烏雲密布。

“我們今晚在車裏過夜,”艾琳把車靠在路邊,“車裏有充煤油的老式電暖器,我能保證不太冷但未必夠暖,後座有毛毯和枕頭,你可以去那裏睡。”

“那是你的床,我在這兒打個盹兒就好。”

艾琳打開後座的氣風燈:“要來點吃的嗎?”

女孩點點頭,艾琳從後座遞給她一袋麵包和香腸。她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應該是很久沒吃飯了。可她並沒有在幾小時的旅途中提出來,也沒有索求過任何食物。她的小心翼翼讓艾琳有些心疼。

“慢點吃,我帶了很多。”

“這些已經夠了,”女孩抬起頭看著艾琳,“畢竟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艾琳一時間有些恍神,她怎麼會知道?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艾琳隨口問。

“你……可以叫我汪旺旺。”女孩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

艾琳慢慢模仿著這三個字的發音,它們在英語裏沒有任何意義,這也許是個中國或日本的名字,她心裏想著。

“這不是英文名,是你家鄉的語言嗎?有什麼含義嗎?”

“這是我最喜歡的名字,”汪旺旺說,“但它不再是我的了。”

“為什麼?”艾琳問,“你改名了嗎?”

汪旺旺沒有回答,隻是轉頭看著艾琳的眼睛,就像看進了她心裏:“每個人都有難以言說的過去,艾琳。”

艾琳震驚地看著她,她不記得自己告訴過這個女孩她的名字。

第二天清晨,她們繼續趕路,中午之前看到了“內華達州歡迎您”的公路牌。汪旺旺一直盯著窗外發呆,她們又開了一會兒,汪旺旺突然對艾琳說,前麵出口有一個加油站,自己在那裏下車就可以。

艾琳把車開下了公路,那是一個老式的廢棄加油站,坐落在沙漠邊上,便利店的招牌掉了下來,裏麵的物資都搬空了。不過內華達州的天氣相對好很多,起碼地麵上沒有積雪,但風沙猛烈。

“你確定你要在這兒下車?”艾琳疑惑地問。

汪旺旺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20元鈔票:“這是我所有的錢了,如果您能給我一點水和麵包,我將感激不盡。”

艾琳沒有接錢:“如果你身無分文,找不到你的朋友的時候,你又該怎麼辦?”

“我會找到他的。”

“你可以拿走這袋麵包和水,但我覺得你這個決定蠢透了。”艾琳一臉擔心,“如果你要進城的話,我想,我可以送你到城市邊上。”

“謝謝你,”汪旺旺搖了搖頭,“再見。”

艾琳看著她走遠了幾步,突然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又掉頭走了回來。

“艾琳,”汪旺旺打開車門,“不要再往前走了。我知道你的計劃—你想一直開到舊金山,在那裏乘船去阿拉斯加。你可以在那裏躲上十幾年,警察不會找到你,但你永遠也見不到你的女兒了,想想你的南希。”

艾琳像觸電一樣晃了晃,她驚訝地盯著汪旺旺,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話:“你是誰?”

“我不是你曾經遇到過的任何一個人,”汪旺旺說,“事實上我們才認識幾個小時,但我知道你在做一件錯事,這是一個錯誤的選擇。我知道你誤殺了那個叫肖恩的男人……他打你,在喝醉酒的時候打你,在賭輸錢的時候打你,你以為你能忍受,直到他把手伸向你們的女兒……”

“不要再說了!”艾琳渾身顫抖起來。

“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想想你的女兒,此刻她正躺在醫院裏,她在問護士媽媽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