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拿了什麼厲害玩意兒來堵我的嘴,嚇唬我不敢卸掉她的權位。”
陽乃見義銀明白過來,心中更加慚愧,低著頭看向雪乃。見她癡癡呆呆望著義銀,完全不看自己這個姐姐,又難免小氣得心中一哼。
義銀沒看見她們姐妹之間的小齟齬,低頭翻閱文書。一開始是一目十行,之後卻是越看越慢,麵色非常精彩。
等他看完,不禁感歎。
“陽乃,你可真是個天才。”
陽乃聽得心頭一顫,以為主君是在諷刺自己,伏地叩首道。
“非常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拿這些債務來煩您。
隻是北陸道商路這兩年發展迅速,之前還有東海道商路的競爭,所以需要很多很多錢,我一直是依靠土倉借款支撐局麵。
現在這攤子已經變成這樣,離開了我,堺港方麵真的很難維持。”
義銀搖搖頭,心想,你特麼就是故意的。
要不是老子來自現代社會,看慣了金融販子那套轉移財富的乾坤大挪移,一定會被你給嚇著。
封建時代的武家哪見過這種金山銀山的大場麵,數學不過關,都算不清自己欠了多少錢。
但義銀已經懶得再計較陽乃這點小心思,他說道。
“我不是諷刺你,我是真的覺得你很有天賦。
債轉股,利息用分紅替代,短時間內拿到了大量現金流,來發展北陸道商路。
你可真行啊。
不過,就這點債務想要嚇唬我,實在是不夠看。你雖然天賦異稟,可惜沒經曆過。
這點債務算什麼,融資,增股,轉債,杠杆,一個都沒有,能欠幾個錢?
我剛才看了眼,各個土倉的利息不一,總體大概是多少?”
義銀說什麼的,高田陽乃一點沒聽懂。但義銀問話,她還是乖乖回答。
“各家給的利率不一,但總數大概在三成利息。”
義銀詫異道。
“才三成?單利?”
高田陽乃點頭道。
“是的,這些年近幾戰亂不休,各家放出去的銅錢常常收不回來。
因為武家作戰絕嗣滅名,商鋪商隊被搶被屠,這些收不回來的銅錢隻能成為壞賬。
北陸道商路有沿途各國有力大名參與,這兩年發展得如火如荼,正是最優質的資產。
所以各家才願意低息參與,其實大部分銅錢是直接買為股份。隻有少部分土倉遲疑,還是以借款方式結算。
因為每年分紅兌付,拒絕利滾利,所以隻有固定的三成利息。”
義銀點點頭,再次感歎高田陽乃真是天才,完全不像是這個時代的商業思維。
古代商業重實物,換而言之,太在乎實際存在的物質。現代金融那種把錢當成數字,搞數字模型的玩法,古人不會去做的。
但高田陽乃把自己看作武家,並不是為了行商入行。反而能跳出傳統商家的視野,更關注現金流。
一年百分之三十的利息很貴嗎?如果沒有複利,簡直便宜到令人發指。
古代金融就兩種玩法,一個是弄到金銀銅,打造貨幣賺取利差。還有一個,就是借款。
九出十三歸,那是基本利率。一旦借出錢,之後就是利滾利。
不斷依靠複利率滾大的借款,會像吸血蟲一樣把借錢的人吸得家破人亡,一本萬利。
而高田陽乃不但壓低了土倉借款的單利率,還幹脆把債務轉換成北陸道商路的股份,玩了一手債轉股的把戲。
簡單來說,她搞了一個股份製公司,她來負責經營。賺錢大家分,虧錢股東倒黴。
整個北陸道商路被分了個幹淨,看似股東有了資產。可問題是,這商路算資產嗎?
北陸道商路的根本,是用斯波義銀的威望連接北陸道各國勢力,一齊開路賺錢。哪天斯波家不玩了,這條商路就不存在了。
高田陽乃等於是用一個不存在的東西,換回來了土倉的真金白銀。從現代人的視角看,用商譽換取現金流,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
而且,借款的利息是由分紅支付。隻要懂得調整股息率,除權複權一套組合拳打下來,搞不好股東還得往裏貼錢。
分紅是到手了,可本金縮水了,這到底算是賺還是虧?隻要高田陽乃的賬目做得漂亮,不參與經營的土倉根本看不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