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風一時不知該往哪個方向看去,那禁錮她的冰冷鐵索卻已驟然一鬆,叮叮當當地落了一地。
聽那響兒也不知碎成了幾截。
譚風覺得自己有些奇怪,這個時候竟還留意這些細枝末節。
沒了那冰冷的鐵索禁錮著她,她這破敗的肉身便往一旁栽倒過去。
這時,一隻有力的臂膀從後麵攬住了她的肩膀。
譚風落入了這人的懷抱中。
聞著那有些熟悉的氣息,譚風身子微僵,莫名地生出了一絲心安的感覺。
“清陌羽……”“是我。”
譚風原本已經灰暗下去的眸子,如同一把火在即將熄滅的時候迎來一陣大風,忽而燃燒起來,變得極亮。
他騙了自己,清陌羽這人啊,對他的影響似乎真的……有些大。
這人根本不是那落在他心尖上的一抹淺灰,哪怕那段記憶與他千年歲月相比不過滄海一粟,可同這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卻已深深地刻在了他心裏,成了一個無法磨滅的印記。
沒有記憶的他也不是蠢,隻是如千年前的他一樣,感情炙熱而純粹,願意無條件地去相信一個人。
他以為這一次又是錯的,但現在,他覺得自己很可能對了一次。
這人為了她擋下定妖釘,斬斷捆妖索,甚至當著大庭廣眾的麵擁她入懷。
譚風緩緩偏頭,望著那接住她的人,張了張嘴,原本滿腔的話,最後卻隻彙成一句,“我如今的樣子,你可還認得出來?”
譚風純雌性形態時的嗓音是清冷而柔軟的,又因為虛弱透著一絲無力感,十分惹人憐惜。
南鳶看到她一身是血臉色煞白的模樣,眼裏有風暴肆虐,抬手就是一枚丹藥塞入她嘴裏,“你以為你還有什麼樣子是我認不出來的?”
譚風失笑。
方才有那麼一瞬間,她其實在想,清陌羽會不會也跟其他人一樣,將她視為怪物?
可是,他沒有。
她甚至還從清陌羽的惱怒之下看到了一絲絲疼惜。
疼惜啊……這世上竟還有人在知道她是妖之後,疼惜她。
“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可我心裏又盼著你來。
我今日其實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了。”
南鳶麵無表情,“你先閉嘴。”
都傷成這樣了,話都快用氣音了,為何還是這麼多話?
譚風沒有閉嘴,她此刻的心情是十分放鬆的,就想同這人話。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南鳶沒有話,兩指並攏對準她身上釘入定妖釘的地方,然後輕輕一吸,兩根定妖釘就被他這麼取了出來。
然後他極快地點了譚風身上幾處穴位。
譚風見他周身氣壓低沉,也不知他是惱自己被他的徒子徒孫傷成這樣,還是惱怒別的。
但不管是什麼,都與他有關。
這麼一想,譚風竟有種今日發生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慶幸。
他沒有死。
他還等到了清陌羽。
這兩點勝過一切。
興許是因為此時女人形態的她太虛弱,也興許得清陌羽關鍵時刻出手相救,這一刻,她被感情衝昏了頭腦,突然問他:“清陌羽,你可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的話?
若是有朝一日我能變成女人,我就給你當道侶,結束你千年老光棍的生活。
你看看,我女子形態長得可還行?”
南鳶靜靜地看著她,片刻後頷首,“還成,能一眼認出來。
我們締結道侶。”
本是頭腦一熱問出這話的譚風,其實在剛剛問出這話的時候便已經後悔了,她將這歸咎於純雌性狀態之下的多愁善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這千年間才甚少化作女子的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