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辦法了?”陳路看顧臣恩打開車窗吹冷風就頗為疑惑地提問,顧臣恩也布兜圈子,他徑直說道:“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將老人攔在門外吧,遲早是要讓他知道的,倒不如讓蘇雅落也見見他。”顧臣恩的話宋箐很讚同:“是,老板說得沒錯,見到自己的親人蘇小姐的心情想必可以好很多,何樂而不為呢?”
老板和員工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陳路也隻能不情不願地保留自己的意見。他其實是不讚同二人的觀點的,那兩個人都是商場上曆練慣了的人,自然能夠做到理性和果斷,陳路卻是一個把感情看得高於一切的文人雅士,他這會兒滿心都在想的問題是蘇雅落能不能承受這份別人硬要疊加給她的悲痛,再者,蘇雅落的外公該是怎樣一種肝腸寸斷啊。
車子開到了顧臣恩的小區入口,小春探出頭按了按喇叭,保衛科立刻有人出來恭敬地指著一旁站著的一個老人對搖下車窗的顧臣恩說:“顧先生,就是這位i老先生要見你。”不等保安人員說完話顧臣恩就下了車,他對著寒風中唇色發紫的老人問好,然後畢恭畢敬地對老人說:“請跟我上樓。”陳路和宋箐也下了車,老人不認識宋箐,看到笑得很勉強的陳路就拉著陳路的手顫著聲問:“陳路,你老實告訴我,小落是不是真的發生了車禍?”陳路能夠感受到老人濃濃的擔憂,他也不好說謊,隻能掃視了宋箐和顧臣恩一眼憂心地點頭:“現在這案子基本就要定下來了,您也別太難過,事情已定定局,要是您太難過,蘇雅落也會不好受,那麼我們大家這段時間做出的努力就要白費了。”
老人聞言老淚縱橫,他已經在風裏站了將近兩個小時,求了保安人員很多次對方都不肯讓他進去,最後耐不住他的一遍遍詢問隻能將電話打到了顧臣恩家的座機上,這才得到了顧臣恩即將回來的消息。蘇鍾義在這漫長的兩個小時裏一次次告訴自己,那個人說的都不是事實,他的蘇雅落怎麼會遭遇車禍,孩子撞沒了不說竟然還不能再下地走路了?一定是騙人的,怎麼會呢。
蘇鍾義心存幻想,陳路的話卻是最有力的利刃,狠狠刺進了他的心裏。顧臣恩和宋箐有些動容,他們都能夠體會蘇雅落外公的心情,換了是誰聽到唯一的親人遭遇禍事都不好過,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宋箐不會說,顧臣恩上前一步扶住老人:“目前醫生正在幫蘇雅落進行術後調養,她最近幾天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您一定不能再讓她情緒有太大波動,好嗎?我跟您保證,我會請最好的大夫來給蘇雅落醫治,我跟美國的幾位權威醫師也通了電話,他們說蘇雅落還是完全有可能再站起來的,當然前提是她要有足夠的意誌力。”
蘇鍾義風風雨雨一輩子什麼風浪沒見過,經顧臣恩和陳路這樣一提點就知道認親現實之後他要做的就是幫助蘇雅落找回自信心,而不是徒然給她增添心理負擔。
“好,上去吧。”蘇鍾義隻想快一點見到蘇雅落,簡短地作了承諾之後他就催著三人帶自己上去。宋箐在前麵帶路,出了電梯叩門,傭人來開門,看到陳路、宋箐和顧臣恩就一一問好幫忙拿了拖鞋,顧臣恩指著蘇鍾義對幾個在客廳待命的人說:“這是太太的外公蘇鍾義蘇老先生。”眾人問了好,蘇鍾義聽顧臣恩這麼稱呼自己多少有些不自在,他紅著眼睛定了定神:“小落在哪個房間?”
房間裏躺著的蘇雅落其實早就在等待客廳裏的任何響動了,從他們進門到顧臣恩的介紹,再到外公的那一聲“小落”,她感覺她脆弱的心理防線已經完全被衝破,現在她隻想用被子捂著腦袋不去麵對外公。祝家的人既然把她被撞的事情都告訴了蘇老爺子,那麼想必她代替祝薇安嫁給顧臣恩的事情外公也知道了吧。
蘇雅落的手緊緊抓著被沿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她就像是一隻膽小的鴕鳥,將自己的頭埋在沙堆裏自欺欺人。蘇鍾義看著被子下那嬌小的一團忍不住快步上前扯了扯被子,被子紋絲不動,蘇鍾義顫著手輕輕叫了聲“小落”,被子裏的那一團動了動卻沒有放鬆戒備的意思,顧臣恩和陳路站在臥房門口看著這邊,宋箐在客廳裏坐著,房間裏很安靜,隻有蘇鍾義有些紊亂的呼吸聲。
“小落不想見外公嗎?是不是在怪外公這麼晚才來看你啊?”老人有些泣不成聲,他依然不放棄想要將蘇雅落頭上的被子拿掉的念頭,幾次卻都沒有達成。
“小落,外公隻想看看你,看看我的小落。”蘇鍾義吸了吸鼻子神情悲痛,被子終於被扯了下來,不過扯掉被子的並不是蘇鍾義,而是早已躲在被子裏嚶嚶哭泣的蘇雅落。她的哭聲漸起,等到自己將被子從頭上拿掉之後就變成了嚎啕大哭,淚珠子像是斷了線的玉珠一顆一顆地落在真絲枕頭上,她捂著自己的臉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