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1 / 2)

大學生活本來應該是無憂無慮色彩斑斕的,然而陳輕言和顧臣恩都對某些敏感話題避而不談,他們就像是淺草灘上垂死的魚,明明各懷心事卻總是想要將最輕鬆愜意的表情送到對方眼前。他們走過每一條雨後空靈的小巷,爬上山頂去看日出,在圓盤一樣的日頭下靜靜相擁,陳路不止一次感歎他們倆越來越像是一對老夫妻。

顧老爺子倒是說到做到,直到顧臣恩大學畢業他都沒有再過問過顧臣恩的生活狀況,更沒有再見過顧臣恩。逢年過節顧臣恩打電話去北京也隻是家裏的傭人禮貌地告訴他顧老爺子不想聽電話,親自去北京敲門也總是被爺爺拒之門外。

大學畢業之後顧臣恩想要自己開公司做生意,沒有投資成本的顧臣恩為了資金的問題愁了許久,最終倒還是顧老爺子自己送錢上門來的,七十多歲的老人不願意讓唯一的孫子因為一個女人而跟自己鬧僵,在一次突發心髒病被送到醫院以後他終於握住了顧臣恩的手老淚縱橫。

顧臣恩和陳輕言的戀情終於得見天日,顧師新離世顧臣恩和陳輕言就沒有了兄妹的身份阻隔,在顧臣恩的顧氏公司掛牌的那天顧臣恩甚至跪在陳輕言麵前當著一眾親友的麵求婚。顧老爺子不動神色地看著這一切,他就像是俯瞰萬物的神靈,似乎已經預見了顧臣恩和陳輕言的別離。

顧臣恩那段時間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新公司的選址和投產上,顧氏隻是一個擁有百萬資產的小公司,能發展成為亞洲地區數一數二的跨國集團,可想而知顧臣恩付出了多少艱辛努力。投放到工作中的精力多一點他對陳輕言的關注就勢必少一些,故而他並沒有太多注意過陳輕言的唇色越來越蒼白,也沒有看到陳輕言站在體重秤上指針越來越偏向於八十的辛酸。

顧臣恩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陪陳輕言了,陳輕言大學期間學的是美術修繕,她除了跟陳路一起忙活陳路導師的書畫展就是呆在家裏看書曬太陽。陳輕言不是個時尚精致的女人,她原本就有些不修邊幅,周身散發著濃重的藝術家氣息,這些天顧臣恩眼見著她慵懶地躺在搖椅上臉色泛白,也隻以為她是太久沒有出去走動,柔聲哄騙她出去曬太陽就匆忙趕往公司。

陳輕言坐在院子裏看著顧臣恩的車子走遠就站起來要進屋子,陳玉有些不忍地扶著女兒的肩頭輕聲問:“要不要再坐一會兒?臣恩說得對,多曬曬太陽對你的身體也是有好處的。”陳輕言聽陳玉這樣說就挽住了媽媽的肩頭坐下來:“媽媽,你也不要難過,早先時候我就覺得身體不大舒服,不過是現在明白了緣由罷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是我命太賤享受不了這樣的安樂罷了,你和顧臣恩現在都好好的,不是比什麼都強嗎?”陳輕言說著話就又開始咳嗽,陳玉心疼地眉頭蹙起:“輕言,你不要自暴自棄,我想顧臣恩也跟我一樣,一定不會看著你有事兒的,不行,我一定要告訴顧臣恩!”陳玉站起來作勢要去打電話,陳輕言死命拉著她,又是一陣子的猛烈咳嗽。

陳玉坐下來拍著陳輕言的背歎息:“輕言,你這是何苦?”陳輕言靠在陳玉身上無奈地苦笑:“顧臣恩的事業好不容易步入正軌,我不能給他拖後腿,我不想虧欠他的,媽媽你也知道我從小就要強,尤其是在顧臣恩麵前,我不想比他矮半分。”

陳輕言聽到汽車的聲音就抬頭和陳玉一起往外看,收起了悲涼的神色兩個人同時站起來,這輛車子她們都認識,那是顧老爺子在H城的專用座駕,這會兒穩穩當當地停在院子裏,抬腳下車的老人一臉威儀,即便和她們母女發生過不愉快,也絲毫不能影響到他高大的形象,他就是有這樣的威力,強大的氣場讓人忽略他細枝末節的過錯。陳玉和陳輕言走過去在顧老爺子麵前站定,隻是微微欠身,兩個人都無從開口稱呼。顧老爺子也不計較,他徑直往屋子裏走,似乎是剛從機場趕過來,風塵仆仆的意味讓陳輕言不由得有些心慌。

濃濃的茶香飄散在空氣裏,陳輕言注視著顧老爺子茶杯裏旋轉的茶葉,顧老爺子看上去心情不錯,跟陳玉閑話了兩句問了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之後就直截了當問陳輕言:“你前天去醫院了?”陳輕言看老爺子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經了然,也沒心再欺瞞顧老爺子,陳輕言點點頭:“是,想必您已經知道我的病情了,現在不需要您來替顧臣恩做主我也無法做顧太太了。”顧老爺子挑了挑眉毛倒是也不急著跟陳輕言計較,他品了一口茶之後轉頭問陳玉:“你想要你女兒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