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夏季是眾臣們最為擔憂之時,因皇上人不在朝,傅明章更是明目張膽的主掌朝政,大刀闊斧,翦除異己。介於去年群官被廢一事,今年沈元幾人說什麼也將宴景年多留了些時日,天子坐鎮,傅明章再是跋扈,也會有所收斂。
人要是認起床來,前幾夜總是不好睡的,她左右翻騰著。
對鏡拆頭的淑妃溺笑著:“怎麼的?姑媽的床不好睡?何時改了你這認床的毛病?別到時嫁了人還整日的不睡覺了!”
她望著帳頂的花紋一歎:“我要嫁人就把家裏的床搬到裴家去!”
淑妃嘴裏嘖了聲:“小姑娘家家的,說些什麼話!你別嚇著那裴將軍!”
“他可不怕我嚇!他說了,要照顧我!”她用手撐起頭望著淑妃,眨巴著大眼睛,順手拍拍床板,示意淑妃過來睡下。
淑妃含笑上床,她便一頭紮進淑妃懷中,像猴子一般攀在淑妃的身上。
“他可直說了是要娶你?”淑妃拍著她的背,溫柔的問道。
“他給了我他娘親的簪子……嗯……其實是我猜的!”她仰頭靠在淑妃的肩上,“姑媽你說,我既未及笄,他硬是給了簪子,還一口一個‘沈曼書,我要照顧你’!”她學著裴昱的口氣。“你說,可是這意思了?”
“那裴昱也是懂禮之人!這樣看來,我的小曼書是要嫁人了啊!”淑妃欣慰的笑道,“那也不用姑媽去說了,裴昱可是比我來的快些!”
“他若再遲,我也是等得的!”她莞爾笑開,眼角流露幸福之光,想自己將來是大宴的將軍夫人,是裴昱堂堂正正的夫人,是正室……
正室?她怎麼用了這個詞?難不成是默許裴昱日後三妻四妾麼?
他敢!
她掩在絲被裏吃吃笑著。
“那些個妃子平白無故的來串什麼門子?莫不是起了什麼不好的心思?姑媽你可得小心些!”
淑妃嗤笑出聲:“你小丫頭給了人家那麼大一記禮,還偏來讓我小心些!”末了又斂起笑容,幽幽的歎了口氣,“她們呀,是身負皇恩,來當說客的!”
“身負皇恩?”她一臉狐疑。
“嗯。舊事!”淑妃斜瞥著她。
她立即懂了,驚訝的捂著嘴,低聲道:“他又提了?”
淑妃點頭。
她也悵然的出了口氣,思維跳躍起來,喃喃道:“是不是真愛一個人,就不會在乎名利權勢?”
“嗬嗬……”淑妃忽然笑了,笑裏竟帶著一絲冷意,“真愛?哼!”
她撐起身體,疑惑的望著淑妃。
淑妃擰了把她的鼻子,眸子裏有些失落:“你何以見得我真愛他?”
“你們……你們不是……”她吞吞吐吐的,“外界都知你與皇上……”
“嗬嗬……”淑妃打斷了她,“我若真愛他,那皇後之位削尖了腦袋我也會擠上去坐!我若不愛他,就是給了百次,千次,我也不屑於要!”
“姑媽……”她驚愕的雙眼圓睜,腦子裏轟轟的沸騰著,這是多麼驚天的一個消息!
她信奉了十幾年的真愛,居然……被“不愛”二字一筆勾銷了!
震驚!她腦子裏暈暈的轉著,輕輕趴在淑妃肩頭,蠅蠅細語:“那,姑媽愛的人……”
淑妃蹙了眉,眼眶紅了起來,濃濃的鼻音道:“他在我心裏……他……為了他,我必須愛皇上,不然……就害了他!”
她不懂!
“曼書,為了你愛的人,千萬不可猶豫,拖委並不是好事!”淑妃拭去眼角的淚,向她微笑,“我的小曼書一定要說到做到!”
她木訥的點了頭。
皇後之位誰人不凱覦?宴景年初次提出時,淑妃就以“無德無能”四字推脫,而後三番五次的派人來勸,都沒有個結果。眾人恨得牙癢癢,宴景年偏就死死認定要她來做皇後,對其他人,甚至連提也沒有提起過!這讓位居眾妃之首的肖貴妃極其妒怒!偏又拿不準淑妃的過錯,因她行事太過低調,加上皇上寵愛,即使恨之入骨,也不敢有過多動作。
盛夏。晨光漸退,日頭已濃。
好熱!
頭發被汗水黏在頸窩,她一腳踢開了絲被。
“小姐醒了。”小柔撩開帳簾,屋子裏悉悉索索的開始動起來準備侍候。她望著身側空空的床榻。
“娘娘一早起來,去貴妃那兒請早了!”
她清清喉嚨,慵懶的下床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