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投射在悠蕪殿的正廳內,她以額點地跪伏在擦得泛亮的地板上,身上帶著穿透薄霧而來的涼意,來不及梳理的發髻有些微鬆。
今早一醒來,她就發現自己躺在那張寬大的明黃色龍榻上,身側乃至於整間殿內都空空蕩蕩,慌手慌腳的穿鞋下床,一開門,整個宸極殿前院毫無人氣的詭異氛圍讓她背心發毛!躡手躡腳的關好那扇厚重的大門後,她頂著拂曉半透明的冷霧尋路返回悠蕪殿。剛一進殿門就被靜妃的貼身侍婢撞了個正著,一句話就被帶進了正殿內,靜妃正端坐在此等她出現。
“聽說你一夜未歸?”靜妃隨話一手敲在桌角,嘭地一聲竟是生生擊斷了腕上的白玉手鐲,隻見那大小幾段彎彎的玉鐲碎片逐一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被突來的一聲巨響唬得雙肩一夾,呼吸的熱度在冰冷的地麵上囤起一團深色的水汽。
“你都做了些什麼?”靜妃大聲怒問。
她抖起精神,此刻母老虎發飆不敢有絲毫懈怠:“回娘娘的話,奴婢遵照娘娘的吩咐在殿上守著!”
“你哪隻耳朵聽見我有這種吩咐?”
“是那人說……”
“還敢嘴硬!”靜妃乍然出現的裙角捎來一陣短促的風,風落,一隻湘粉色的繡花鞋踩在她緊貼在地麵的手指上,她明顯感到壓在指尖的那股力在逐漸加重,卻咬牙忍著沒有掙紮收回。那隻腳猛地在她的手上使勁一旋,她眉心一緊,就聽到高空迸出一句話來,“說!你昨夜在宸極殿做了什麼?”
“娘娘……”她咬牙嘶出,“奴婢真的沒有做什麼!皇上一直在睡……奴婢也隻是在外頭候著……候了一夜!”
靜妃冷哼:“我量你也不敢做什麼!別以為皇上喜歡那幾朵菊花你就能一步登天了,我警告你,別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不過是個賤婢奴才,給你去一趟宸極殿都是你幾世的造化!好好給我搞清楚了,什麼是主子,什麼……是奴才!”說著那隻腳又重重一旋,這才收了回去。
指尖有些發僵,她掀眼去瞧就望見滿地的陽光裏有個影子晃動,在與她手背相疊的地方停了下來,“娘娘!”是薑嬤嬤的聲音。
“你來得正好!你是我院兒裏的掌事嬤嬤,管教奴才的事可疏忽不得!這些個膽兒肥忤逆的奴才給我拉下去好好管管!要是管不了這狐媚秉性就給我提早打發了,省的礙我的眼!”
那影子躬身應“是”便上前把她扶起,一路攙出正殿都沒有鬆手。
回到下房,她自動撇開那些怪異的打量目光,拉起采苓便回了裏屋。手指被踩過的地方有些微麻腫脹,用手一捏就感覺那凝起的血液堵塞不暢,她抬臂甩了甩,抬眼向采苓一瞥,道:“有吃的嗎?好餓!”
“早飯時還有幾個饅頭……”
“拿來拿來!”
采苓再次推門進屋時,手裏端著一個彩釉瓷湯盅,一看就是主子的用物,她噫呼一聲:“你想幹嘛?這是……”
采苓小心翼翼的將湯盅擱在桌上,忙用手捏了耳垂,道:“薑嬤嬤說娘娘不愛吃這個,倒了可惜,讓拿來給你吃!”
打開瓷蓋,白霧裹著鮮香撲鼻而來,采苓挪身一坐,就傾過來開問:“誒,你見著皇上了?”
她拿起瓷勺往裏一攪,竟是一碗熬到濃軟的粥,聞言又抬眼往采苓一瞥。
“你到底見著沒有呀?”
拿著瓷勺的手被采苓一把抓住,她一掙脫便舀起一勺往嘴裏送去,“說著跟你沒見過似的……”她的嘴咬在勺尖,卻倏然瞪大雙眼,下巴往裏一縮,眼神錯愕地在瓷勺與湯盅之間來回徘徊。
這味道……
與記憶中那個期盼已久的味道如出一轍!
她在哪裏都找不到!蒙古,將軍府,抑或是這深宮大院!
這就是那年胃疾肆虐的夏天他日日不間斷送來的味道,為何偏偏出現在了這裏?
為何是那個女人不愛吃的就拿來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