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和恪公主如常打開劄蘭泰的回信,卻不覺大吃一驚。“公子高德,才華橫溢,小弟十分傾慕。幸得與兄詩文相對,更感兄之德高。蒙兄不棄,每每使蘭兒赴信。蘭兒果不辱兄之門風,每每有讓弟茅塞頓開之喜,我二人琴瑟相對,常感兄之德美。今有一莽撞之邀,求見兄麵,一來解弟之孺慕,二來對兄之婢女蘭兒十分傾心,望兄成全,必當感激涕零。弟拜請。”和恪公主看罷,十分惱怒,正巧兆蘭端著新沏的貢茶挑簾而入。看到公主看信,她麵色黯淡地走了過去,恭謹地開口道:“公主先喝杯茶再回信吧,這茶是皇貴妃剛賞的,奴婢知道公主喜歡,便沏了一壺。”啪,一杯滾燙的茶水撲到了兆蘭臉上,兆蘭頓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卻不敢去擦拭,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好一個賤婢,我還沒有放你出宮呢,你自己倒是先找好靠山了。”和恪公主越想越氣,冷哼了一聲,道:“掌嘴!”兆蘭驚嚇,心想劄蘭泰肯定在信裏寫了什麼,但是一來想到自己與劄蘭泰的事便心慌了三分;二來公主往日脾氣就出了名的跋扈,自己萬般周全才從未受過重罰,如今見公主如此盛怒,早已嚇得失了往日的沉著。兆蘭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卻聽公主又是幽幽一個冷笑,說道:“這麼舍不得自己的花容月貌,怕什麼,給我狠狠地打!”兆蘭再不敢多想,狠了心地狂扇自己,一下又一下,臉色不多時便紅腫了起來,和恪公主卻一直冷冷地看著。直到兆蘭的嘴角已經流血,身子搖搖欲昏,和恪公主的聲音又在頭頂響起。“如今我這裏是容不下你了,念你多年跟隨,免了你去慎刑司。明日我便回了額娘,放你出宮去罷。”兆蘭一聽,跪在那裏再三扣頭,淚水簌簌。“奴婢自知對不住公主,然則情之一字,奴婢也是無力躲避,但奴婢絕不敢背棄公主,隻求在他身邊為一無名份的侍妾,伺候公主一生,絕不逾越。”“哼,多年來我待你不薄,不成想竟是養了一個水性楊花的賤奴。你若心悅他,為何不對我說,若我知曉,他日大婚必帶你同去。如今你們卻在我大婚之前弄出這等苟且之事!”和恪公主滿臉的怒氣和心痛。兆蘭無所辯解,便一個勁地扣頭認錯。黃昏,雪又大片大片地飄落,和恪公主卻隨意披了件披風急急地趕去延禧宮。一進門,就撲到了暖塌上令皇貴妃的懷裏。令皇貴妃立即擁住她,寵溺地嗔道:“怎麼這麼莽撞,外麵下著雪,出門怎麼穿這麼少?”隨即臉色嚴肅地瞪著簾外,斥道:“你們就這麼伺候主子的?小心你們的皮肉。”簾外的奴才一聽,嚇的急忙跪下求饒。令皇貴妃疼惜地端起女兒的臉,卻隻見燦若明霞的臉上滿是淚痕,當下大驚,疼惜地詢問。“恪兒,這是在哪裏受了委屈,至於哭成這樣?!”“額娘,你退了那門婚事,我誓死不嫁與那人!”和恪公主伏在額娘的膝上,滿含委屈。令皇貴妃卻是溫溫柔地一笑,撫著女兒的烏發,溫柔地道:“怎麼突然犯了小孩脾氣,劄蘭泰是你皇阿瑪特意挑選的,人品家世都不錯,這婚事已經昭告天下了,哪裏還容你過家家呢。”“可是,可是他卻現在還不知檢點,眠花宿柳的。”和恪公主嘟著嘴巴十分不滿地說道。令皇貴妃聽了卻是掩嘴一笑,語重心長地對女兒說道:“傻孩子,男人在外麵有個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召他當駙馬,他必然不敢苛待於你,你又擔心什麼呢。”令皇貴妃頓了一頓,又道:“若是恪兒聽了什麼風聲心裏不高興,也的確是那劄蘭泰的錯,恪兒告訴額娘是誰,額娘替你結果了便是。”和恪公主心裏雖氣憤,但是卻沒說出兆蘭,她知道隻要一說知額娘知道,兆蘭必然不會再有活命的機會,便咬著唇賭氣地不說話。令皇貴妃隻當她是鬧小孩脾氣,輕輕地擦去女兒臉上的淚痕,又嚴肅地說道:“恪兒切不可讓你皇阿瑪聽到今番的話,知道麼?”和恪公主悻悻地回了自己的寢殿,就看到兆蘭跪在殿外磕的頭破血流。便召人將兆蘭帶進殿內,屏退眾人,冷聲道:“想他小小一介命官,如此誌性不堅,今日吾便立誓,此生不與劄蘭泰為媒。我今一封書信,你拿與他去吧。”將書信一拋,便怒起回閣。劄蘭泰看到兆蘭滿麵傷痕憔悴已是大驚,打開兆蘭的書信,更是心驚膽戰。隻見上麵寫著十二個大字,“爾速請旨退婚,書信悉數退回。”劄蘭泰再看兆蘭,兆蘭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兒。聽兆蘭講了前後經過,劄蘭泰心有餘悸,但是略一沉思便已拿定主意,他將公主的來信全部給了兆蘭,又新寫了一封,讓兆蘭一定要交到公主麵前,便匆匆回府,給皇上寫了一道鍾情公主求立即大婚的折子。“臣時常聽聞,公主姿容卓洛,詩詞高絕,善箏樂,能騎射,常遙遙敬拜,十分心儀。蒙公主不棄,願下嫁與臣,臣喜出望外,夜寐而笑醒。得與公主詩書相對更感蕙質高純,臣自感才能不及,又恐唐突,故隻敢敬為兄。若非公主才情,臣怎會敬重兆蘭,萬望公主體諒,臣必敬重愛戴一生。兆蘭跟隨公主,得染蕙息,還望勿責。臣乞,敬上。”和恪公主剛剛看完書信,便聽門外一聲尖細的嗓音響起:“聖旨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和碩和恪公主,朕之幼女也,係皇貴妃所出,身份貴重,自幼聰慧靈敏,旦夕承歡朕躬膝下,朕疼愛甚矣。今公主年已豆蔻,適婚嫁之時。朕承皇太後懿旨,於諸臣工中擇佳婿與愛女成婚。聞一等武毅謀勇公、散秩大臣烏雅?劄蘭泰人品貴重、儀表堂堂、且未有家室,與公主婚配堪稱天造地設,朕心甚悅。為成佳人之美,茲將和碩和恪公主下嫁忠臣之後烏雅?劄蘭泰,期定八月中秋之日,取恩愛和美之意,一切禮儀由禮部尚書與欽天監正商議後待辦。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和恪公主接旨站起,麵色木然。卻隻見宣紙的太監走上一步,臉上笑的褶子都堆不下了。“雜家恭賀公主了,聽聞駙馬爺心儀公主已久,今日上了個萬言的折子與皇上,隻求與公主完婚,成就多年夙願。皇上特別欣慰呀。駙馬爺如此愛戴公主,真足以羨煞天下了。”和恪公主心裏一個咯噔,麵上卻淡笑道:“有勞張公公了,替我多謝皇阿瑪天恩。”“那是自然,後日便是公主大婚,公主一定有很多準備,老奴就先告退了。”說罷,張公公喜滋滋地退了下去。和恪公主回到主廳主座上,看著兆蘭依舊跪在那裏,冷聲道:“他倒是好計謀呀。我問你,你可是誠心愛重他?今生非他不嫁?”兆蘭連磕了三個頭,才道:“奴婢不敢妄想,隻願一生追隨公主。隻求公主不要舍下奴婢。奴婢不求與他有朝夕,隻求在公主身側,可以遠遠一見便一生足矣。”“你既如此,便成全了你。你下去準備吧,後日你來為本公主梳妝。”和恪公主麵上無一絲責備或喜悅,淡淡吩咐了兆蘭,便讓她退了下去。好一個劄蘭泰,她和碩和恪公主偏就看不上他這種小人。讓她嫁她偏不嫁。轉眼中秋便至,長春宮內喜氣洋洋,新娘喜服紅妝,玉釵綰發,紅紅的喜帕蓋住嬌顏,被眾人擁著去叩頭拜別,便浩蕩蕩地迎出宮去了。轎子已出宮門,新娘在轎內掀開喜帕,精妝貌美的容顏便展現,兆蘭抿著唇看看自己一身的喜服,又蓋上了掀開的喜帕。長春宮後的碧荷池畔邊,卻有一個穿著旗裝公主服飾的美人脫了鞋襪,一步步踏進蓮池。當晚,服侍了公主落水的婢女太監皆被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