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沁一口水剛噴了出來，就見一個物什的影子透過欄杆向自己拋了過來，本能伸出雙手一接，就有一股肉香撲鼻，不禁抽著鼻子猛吸了幾口，就聽到張獄長一向醉醺醺的聲音傳來。“你夜宵既然已有了著落，晚飯就將就著吃點兒吧！”張獄長拉長著聲音，醉眼惺忪。烏蘭沁聞言，急忙打開了手中的油紙包，見有兩個熱噴噴的雞腿。烏蘭沁重新抬頭看了看張獄長兩隻空空的手，有些訝然。隻見張獄長摸了摸腰間的酒壺，有些搖晃地問道：“那包袱可要交給我幫你處理了，還是你留在身邊招老鼠啊？”烏蘭沁更加訝異，他剛剛聽到張獄長的聲音是從遠處傳來，並不是早在他們附近的。但知道張獄長並未想要害自己，否則她哪裏還能這樣自然地站在這裏，更何況，不拿出去，難道還真放在身邊招老鼠麼？烏蘭沁嘴角又牽出一絲苦笑，但還是乖乖地將包袱遞了出去。隻見張獄長接了包袱，斜著眼看了一眼大漢的牢房，拉長了聲音尖細著嗓音說道：“毒箭木和水蝕草的混合劇毒，看來兄弟的手藝這幾年來未曾忘卻啊！”“哼！”黑暗中傳來大漢不滿的一聲怒哼，聲音中明顯是刻意壓製著熊熊的怒火。張獄長尖笑了幾聲，背轉過身子，說道：“以後若不想讓老家夥聽見的，還是低了聲為好啊，沒準那裏也有人一直在監視著你呢，哈哈。。。”說著將腰間的酒壺拿起，仰頭灌下一口。便逍遙自在的走了。烏蘭沁聞言，急忙向身後的小窗子望了一眼，一想到有人在那裏注視著自己，不由得脊背生風，立即向著大漢的方向挪了挪，背靠著欄杆而立。待烏蘭沁再轉頭望向牢門時，哪裏還能再看到張獄長的身影？聽著張獄長已走遠的腳步聲，烏蘭沁剛舒了一口氣，突然頭頂傳來洪亮的一句話，“小姑娘，講故事的時候可千萬莫低了聲啊！”烏蘭沁一直聽著張獄長腳步走遠的聲音，不想傳來的話語竟如此清晰洪亮，不覺張口訝然而立，今天她還真是見識到了太多奇特的事了，在這裏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啊！“他的武功可是比皇宮裏的那些侍衛強多了。”大漢語氣中含了七分怒意，也含了三分敬佩。烏蘭沁從未將張獄長這個半大老頭放在眼裏，隻覺他是傍了關係整日在牢門邊喝酒度日，雖然不曾看扁他，卻也從未認真尊敬過他。烏蘭沁聽著大漢的語氣，不覺回頭望著大漢，結巴道：“不會。。。是他。。。把你。。。”“哼，老子那日喝醉了酒，不然哪能讓他那麼輕易綁了我！”大漢的聲音從昏暗中飄來，語氣中卻少了些往日的霸氣。烏蘭沁微微一笑，拿起一隻雞腿，將另外一隻雞腿連著油紙一起放到了欄杆對麵。烏蘭沁一邊吃著雞腿，一邊感慨著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渺小。劄裕泰、小風、石瑤，她自認很了解他們，卻不曾想都是自己的異想天開。馮善保、趙躍，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連整日酒醉的張獄長和牢裏的大漢，都身懷一身絕技。再看看自己，在這裏大字不識幾個，肩不能扛大包，菜不會自己做，琴棋書畫樣樣不通，騎馬射箭從未涉略，烏蘭沁歎了口氣，吃在嘴裏的雞肉味同嚼蠟。“喂，東西我帶來了，你快繼續給我講上一段，不然我今夜是沒辦法入睡了！”趙躍額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烏蘭沁口中含著一塊雞肉看著風一般閃到眼前的趙躍還有些愣神，就見趙躍急忙將點心、紙筆等塞了進來。烏蘭沁看到紙筆，立即在心中暗暗發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就算不能成為詠絮的才女，也要可以通貫古今，出口成章啊。趙躍塞完東西，抬袖擦汗時，就看到烏蘭沁呆望著自己，立即一臉壞笑的勾起手指道：“被爺帥到了吧！怎麼都看呆了，快點兒過來，爺不嫌棄你哦。”說著對著烏蘭沁勾起的手指又靈活的向自己勾了勾，烏蘭沁看到他額上的汗珠，和眼底的清明，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是聽了這話，還是想要開口嘲笑上幾句。誰知一張口吸氣太猛，立即一大塊含到口裏的雞肉卡在了喉嚨裏，烏蘭沁立即猛咳了起來，奈何肉塊太大，咳不出咽不下，烏蘭沁一邊死命地向上抻起脖子以便助於下咽，一邊心裏拚命喊著救命。“你怎麼樣？快，快，大口喝水！”趙躍看到烏蘭沁手邊的水袋，急忙喊到。可惜他偷不到鑰匙，不然早就蹦進來了。突然烏蘭沁感覺背後傳來一陣氣流，背上一疼，一口雞肉從喉間吐了出來，烏蘭沁一邊大口地喘息著新鮮空氣一邊看著從背上落下的一塊雞骨頭，回頭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大漢，心中微微感激。烏蘭沁想到那次同石瑤在知味齋酒樓也是被魚刺卡了半天，頓時覺得眼睛幹澀，抬手用了揉了揉，心內感慨著，真真是多事之秋，自己連吃肉都要接連卡喉啊。趙躍見烏蘭沁抬手揉眼，放下手時雙眼通紅，立即有些慌張地搖手道：“你別當真，我剛才那是玩笑話，我堂堂七尺男兒，從來都不會對一個弱女子用強的，你可千萬別哭啊！”烏蘭沁瞪了他一眼，就在視線回收時，就看到了正對著自己的幾本書名，頓時想吐出一口老血。《女誡》、《內訓》、《女論語》、《女範捷錄》，烏蘭沁吞了口唾沫，指著書哭笑不得地看著趙躍道：“我練字要練這些嗎？”趙躍奇怪地撓撓頭，納罕道：“對啊，你們女人不都是看這些書嗎？我特意從我娘房中偷出來的呢。”烏蘭沁看著他認真的模樣，不忍再多說，於是假裝生氣瞪氣眼睛道：“這些你拿走，給我拿些史書、兵法什麼的都行，再不濟，《西廂記》、《牡丹亭》什麼的我也是喜歡的。”“啥？《牡丹亭》、《西廂記》你都看過？你你你。。。”趙躍吞了口唾沫，繼續瞪著眼說道：“你還這樣名目張膽的說出來！”烏蘭沁記得劄裕泰那時不就是給自己送了《西廂記》的信箋麼，怎麼趙躍這樣大驚小怪，於是將那幾本不願多看一眼的‘女四書’從欄杆扔了出去，說道：“反正這些我不看，今晚這麼不順當，我累了，你改日送些史書和兵法過來時，我再多給你講幾段吧。”卻不知，這劇雖有名，但大家閨秀都還是偷在繡閣內一個人觀賞的，除了幽會的男女，怎會大談這些男歡女愛的故事！烏蘭沁說完，便走回到稻草鋪上，背對著趙躍就躺了下去。“哦”趙躍摸摸鼻子，拿著幾本書垂頭喪氣的走了。“丫頭，你寫上幾個字來給我瞧瞧。”大漢見已無他人，立即從昏暗中走了出來，小聲地喚著。烏蘭沁想到知味齋的點心，立即起身將點心側著放到了大漢那邊的欄杆處，便去整理筆墨了。大漢快速地打開包裝，盯著精致的點心，看到烏蘭沁專心地寫字，便搓了搓手緊盯著點心，卻不下手。烏蘭沁初到清風居時，自己練過一段時日，隻是一來沒有老師，二來總是分心，所以現在也不過是寫出字的輪廓，個個都七扭八歪地躺在紙上。烏蘭沁抿了抿嘴，還是將寫好的幾個字從欄杆遞了過去。‘噗’這回輪到大漢驚詫了，還好他沒有喝水，並沒有口水濺過欄杆。大漢看到烏蘭沁神色有些別扭，立即嘿嘿笑了幾聲，說道：“不錯不錯，隻是少了點兒神韻，也少了點勁力和風骨，嘿嘿，嘿嘿。”大漢又幹笑了幾聲，望了一眼點心，立即認真地說道：“這寫字啊，不要急於下筆，要多想像，多思考，等想通了，再下筆就有進益了。”烏蘭沁立即認真地點了點頭，感覺自己回到了學校一樣，立即認真聽‘老師’講課。“每有思索，可以借物或隔空寫畫，這比寫到紙上還有效果哩。可以用手指在腿上寫畫，也可以拿個竹竿在地上寫，隻要動了手，就有進步。”大漢又吞了一口唾沫，笑到。“今日天已晚了，明兒開始我先教你些基本筆法，你再練起來就容易了。現在光暗，又有點心，最適合聽段故事了，嘿嘿。。。”大漢說完心內所想，不覺嘿嘿笑了起來。烏蘭沁不曾想大漢竟也有這樣憨傻的舉動，立即扔下紙筆，坐到了點心邊，好心情地笑道：“好啊，不過趙公子還要再來聽故事的，避免我多費口舌，今日就不說那段了。我呀，現在就給你講一段新故事，《白馬嘯西風》。”大漢起初聽到烏蘭沁說不講的時候神色立即淡了下去，後麵一聽到新故事的名字，便立即盤退坐了下去，伸手拿起一塊點心，興致盎然地望著烏蘭沁。烏蘭沁也拿起一塊點心，咬了一口，才遙遙開口道：“在黃沙莽莽的回疆大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