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道陽光火熱地刺進烏蘭沁的眼睛,烏蘭沁本能地抬手遮住眼睛。當烏蘭沁重新適應了光照,才放下手,疑問地回頭看著從帶她出來到現在一句話也不說的典史大人。“姑娘快些走吧,難道還習慣了這黑牢不成?”典史大人尖細著聲音笑道。自張獄長匆匆從烏蘭沁牢房拿走所有的東西,這個典史大人便在兩名獄卒的促擁下走了進去。獄卒開了牢門,押上烏蘭沁,便又跟在這位典史大人身後走了出來。烏蘭沁不認識官服級別,一路上一直沒法出口,現在終於忍不住問道:“這位大人,為何突然要放我走?”“真凶抓到了,自然要放了姑娘。”那典史大人捋著稀鬆的山羊胡子高高舉起做著拱禮的雙手,繼續尖細著嗓音說道:“本縣縣令乃青天大老爺,斷案如神,自然還了你清白!張獄長,你說是不是啊?”說著賊笑著看了一眼張獄長,張獄長看了一眼烏蘭沁,裝作沒有聽到般舉起手裏的酒壺又喝了一口,便自顧自地搖晃著走了開去。那典史自討了個沒趣,麵上也有些掛不住,不耐煩地對烏蘭沁擺著手轟到,“快走快走!”烏蘭沁知道同他說不上話,便隻能向著門外走了出來。走了幾步,還聽到那典史用著不高不低的聲音自顧自地言語到。“臭老頭,有什麼可牛氣的,這可是巡撫大人親自下的命令!”不管怎麼樣,久違了幾個月後終於再次見到了廣闊的天空,看著遠處青草已經開始發芽的高山,烏蘭沁站在縣衙的門口,大口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裏覺得很開心;看到遠處的青山近處還未發芽的枯樹,心裏覺得很開心;看到小販走街串巷的抬著各種各樣的吃食叫賣,心裏覺得很開心。烏蘭沁笑著抬步要走時,又突然覺得不開心了,她該往哪裏去呢?“沁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低低響起,趙躍就站在衙門斜對過的一個隱蔽的小巷路口向烏蘭沁招手。烏蘭沁轉頭看看,沒有看見熟人,以為自己是幻聽,便繼續低頭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沁兒,沁兒。”聲音又盡量高聲地傳來,烏蘭沁環顧細尋之下才看到了躲在巷內的趙躍,急忙走了過去。當烏蘭沁走到小巷,還沒開口,就被趙躍急忙拉進了巷內。“沁兒,你怎麼臉色不太好?”趙躍看到烏蘭沁的神色,關心問到。“怎麼突然放我出來了?”烏蘭沁盡量笑著問到。“不知為什麼,今早吳典史突然帶著巡撫大人的書信去見我爹,我見我爹還不高興了,但是沒辦法,還是讓吳典史去釋放了你。”趙躍開心地說著,看到烏蘭沁麵上還是淡淡的,很是納罕。“怎麼你和我爹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趙躍奇怪地問到。烏蘭沁聽到這裏,也疑問地看向趙躍,趙躍一拍腦袋,說道:“哎呀,我差點兒忘了。我爹特別叮囑我不可與你麵上交往過甚,還讓我第一時間將這封書信交給你。”趙躍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了烏蘭沁。烏蘭沁接到信,看了看巷內無人,急忙拆開信封,取出了信紙。“姑娘出來後,萬望小心謹慎。今有人遞了證據,且有背後之人著了四川巡撫下令,不得不放姑娘出獄。以後不得照應,萬望一切小心,身邊最好帶有習武之人,必要時刻,姑娘可至無來峰,尋五散道人處暫避,以無有為號,切記切記。看後請立即銷毀,勿落旁人之手。”烏蘭沁看完,眉頭擰成了一團,難道還有人要來刺殺自己不成!“說的什麼?你怎麼臉色這樣難看?”趙躍看著烏蘭沁難看的表情,急忙問到。烏蘭沁歎了口氣,將書信遞了過去。趙躍看完眉頭緊皺,略一思量,堅決地說道:“無來峰距此地近二十公裏,需騎馬前行,你可會?”烏蘭沁抿嘴搖了搖頭,說道:“隻會一點兒最基本的。”趙躍立即拉起她手,道:“走!”烏蘭沁不明所以,卻還是跟著趙躍走了起來。趙躍先帶著烏蘭沁閃身到小巷盡頭一家不起眼的小裁衣鋪裏,和烏蘭沁一同換了兩身不起眼的男裝。換了男裝的兩人才走到大道上,趙躍帶著烏蘭沁轉了兩個彎,正路過一個鐵匠鋪。“大爺,這裏可有剛打好的匕首麼?”趙躍故意緊著喉嚨問到。“有,有。”那駝背老頭放下手中正推著的火爐,走進了鋪裏。“信封”趙躍在烏蘭沁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便邊看著爐火台上擺著的幾樣刀劍邊繞到了火爐前,彎腰之時將烏蘭沁遞給他的信紙投到了熊熊大火中。烏蘭沁在他有意無意看著爐火時,便袖中握著信封跟在了趙躍身後。當兩人轉出爐台,駝背老人手中捧了十幾把匕首走了出來。趙躍挑了一把鋒利短小的匕首遞給了烏蘭沁,又帶著烏蘭沁穿過了兩條街,才到了一個依小山而建的馬匹交易場。兩人進去各自挑了一匹看對眼的馬匹,騎上去走了幾步,趙躍便付了錢,兩人悠悠蕩蕩地向山上悠閑而去。“我先教你練習馬術,並將如來峰的路線告訴你,你打算先到哪裏?”趙躍控著馬匹一直比烏蘭沁多出半個馬頭,以防烏蘭沁控製不住時能及時應援。一想到這個問題,烏蘭沁又歎了口氣。“看來你是舍不得我啊,那我就送佛送到西吧。”趙躍說著,雙手背到頭上,嬉笑著說了出來。“既然要送到西天麼,不如我替公子辦了,如何?”突然,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聲音內尚有一絲稚氣未脫。“小風?”烏蘭沁聞聲抬頭,就看到路邊的高大楊樹上站立著一個熟悉的人。“哼。”關藍風輕哼一聲,自楊樹跳躍而下,擋在了趙躍和烏蘭沁的馬前,右手已握著一把脫了鞘的大風刀。趙躍雖是比他年長,騎射武藝也算俱佳,但他從未有過實戰,所以心內不免發怵。烏蘭沁雖然之前防人下毒,但是她從未想象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遇見刀劍這種古老的追殺方式,對於戰術更是白丁一枚。“我說過,我們還會再見的。再見時,就是我取你性命之日!”小風眼底滿是冰冷,毫無感情地說了出來。烏蘭沁想不到對策,但是卻不能連累到趙躍,急忙說道:“公子送我到這裏已經可以了,便請回吧!”“我堂堂七尺男兒,乞是臨陣逃脫之徒,我日常習武,從未真切地比試過,今日正好開開眼界!”趙躍一直夾著聲音說話,此刻卻早已忘了,大聲地說罷,順手從手邊的楊樹上折下一根小指寬的樹枝。“公子既要比試,便請下馬吧,以免我揮刀驚了馬匹誤傷到公子。”關藍風語氣冷冷,根本不屑一顧。趙躍想想也是,便起身下馬,走到烏蘭沁馬前,與關藍風對立。下馬時,趙躍還特意給烏蘭沁使了一個眼色,讓她趁機便走。烏蘭沁怎麼會讓趙躍替自己出頭時,隻身逃走呢。“小風,我知道你有苦楚,可是我從未想過利用你什麼。”烏蘭沁試著扭轉局麵。哪知關藍風不但沒有回應,手中大刀一個旋轉劃出一個風圈,朝著趙躍攻了過來。兩人打了二十幾個回合,不相上下。關藍風是前年直至父親死亡才開始被特訓習武,趙躍卻是從小便跟了師傅,雖然不是名師,但兩人其實都是第一次真刀實戰,所以一開始竟打了個不相上下。但是一過二十招,關藍風就漸漸處於上風了,他畢竟學的都是殺人的招數。就在趙躍被關藍風一個大刀掃麵急向後仰之時,關藍風突然瞳孔放大,抬步一腳踏到了趙躍肩上,借勢一躍揮刀向馬上的烏蘭沁狠狠砍去。趙躍嚇得猛的瞪大眼睛,也不顧疼痛,急忙跳轉了身子回望。烏蘭沁隻聽耳邊風聲陡起,金屬之聲夾雜著令人窒息的氣勢朝自己劈來,當下覺得自己身體動彈不得,心內隻剩下最後一句話,完了完了。當!一聲金屬相撞之音,趙躍看得目瞪口呆。烏蘭沁一聽風聲,就嚇得閉了眼睛。此時聽到金屬相交,風聲已停,魂不守舍地睜開了眼睛,卻看見關藍風的刀在距離自己脖頸不到一寸之處隔住了一柄青花穗的長劍削向烏蘭沁的來勢。烏蘭沁隻覺剛收回的幾分魂魄又要飛天了,不過更讓她瞳孔放大的是小風剛剛是在救自己麼?那個持劍的人當真是阿福麼?馮善保不是一直暗中幫助自己的麼?正疑惑間,隻見關藍風用力格開阿福的長劍,兩人同時落到了地上,關藍風看也不看烏蘭沁地說道:“你對我的好,我現下都還給你。再見麵,我門便是敵人!”他雖在同烏蘭沁說話,但是眼睛卻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阿福,正如阿福惡狠狠地望著自己一樣。兩人相對而立,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就這樣靜靜的,仿佛定格了一般,沒有呼吸,不敢呼吸。突然,就在一顆汗珠順著關藍風的額頭流下時,阿福無聲無息地持劍奔了過去,劍花彎曲仿若流水般圈住了關藍風所有的穴位。隻聽一聲輕響,呲,阿福持劍立在了關藍風身後,關藍風突然右腿彎曲身體向前跪了下去,大刀落地時,才看到他右肩和右腿腳踝處有一絲血紅滲出。“小風!”烏蘭沁急忙蹦下馬匹,跑到小風身邊扶住關藍風欲要繼續前傾的身體,臉上有兩行熱淚流出。“讓開!”關藍風揮開烏蘭沁扶在他左臂上的手,咬著牙一聲不吭地硬是站了起來,傷口處的血又向外多湧了一些。趙躍已在烏蘭沁下馬時也奔到了關藍風身邊。看著阿福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追殺這位姑娘?”阿福本來臉上得意洋洋,聽到趙躍問話,臉色突然暗了下去,卻仍舊一句話也不說。隻見他抖起比剛才更加猛烈的劍花向著三人大力砍來,眼底暈上了一層似愛似恨的薄霧。趙躍早已拾起樹幹,小風起身時也用左手撿起了大刀。兩人見阿福來勢凶猛,立即持器去格擋。誰知阿福力道如此之大,兩人一格之下均向後退了幾步方堪堪站住。趙躍一立定,便看向烏蘭沁,隻見阿福的長劍已距離她雪白的脖頸不足半寸,兩人均倒吸一口涼氣,想躍上前解救已是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