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1 / 3)

次日大清早,我從案台下拉出我的行囊,披上一套鬥篷,準備出發。

左看看右看看,馬小花在屋子裏讀《三字經》的聲音很清脆,路上除了兩條無所事事的流浪狗以外沒有別人。

我出門,邁出腿準備奪路而逃。

“郎中。”突然有個人喊道。

我心裏一驚,一扭頭看見我身邊蹲著個人。

他就蹲在我門前的陰影裏,我剛才淨顧著看路上了,居然沒有發現他。

我眯著眼辨認那人的樣子。緊接著,我又是一驚。

居然是那天的大美人!

我眨巴眨巴眼看他,他仰起臉對我輕輕一笑。

我承認我沒法抵禦他的桃花眼攻擊。

我喪氣地捂臉,道:“大美人,你怎麼找來的?”

他說:“我問人哪裏可以找到郎中,他們問我‘那個好男色的郎中?’我說是,他們就叫我來這裏。”

我更加喪氣了,我說:“你找我也沒用,我不會幫你治的。”

他說:“為什麼?”

我說:“我要走了,我有急事。”

他說:“我可以跟你一起走。”

我不敢置信地看他,說:“你瘋了嗎?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我說不定會把你賣了!”

他看了我一會,輕笑,“你不會的,你好男色。你舍不得賣我。”

我一個趔趄。

我扶正了身體,說:“大美人,我是好男色,但我更喜歡錢。為了錢別說讓我賣了你,讓我剁了你都行。”

他笑道:“你不會的。我有錢。”

這美人還真是足夠自信啊。

我看了他半天,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我加重了語氣,道:“別跟著我!我是危險分子,聽明白沒有!”

“我也是危險分子。”

我盯著他,“你沒我危險。”

他說:“哦?那你是誰?”

我挑挑眉,故作神秘地說:“我是殺人如麻飲血啖肉的流月宮宮主流蘇!”

他愣了一下,接著垂下眼瞼笑了。

我哼一聲,說:“怕了吧?怕就趕緊回家洗洗睡,本宮主還有要事要辦,不跟你這種嘍囉瞎廢話。”

我把行囊往上托了托,拍拍屁股走人,大美人果然還是跟了上來。

他毫不費力地趕上了我的步伐,步履輕盈。

他說:“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我說:“不想。不過如果你非要告訴我,本宮主也就勉強不嫌棄地聽一聽。”

他說:“我是殺人如麻飲血啖肉的流月宮宮主流蘇。”

我看向他。

他的表情淡淡的,眼中有細小的星光閃爍。

我啐了一口,道:“神經病,幹什麼學我說話?我先說我是流蘇的。”

他不說話了,跟在我身邊悠悠閑閑地走著。

我走了一段,發現他果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於是歎口氣,說:“大美人,我不嚇唬你了,我是認真的,你別再跟著我了,我治不好你的毒。”

他沒反應,隻是淡淡地看著我,道:“你叫什麼?”

我說:“流蘇。”

他又笑了。

我心情也變得好了一些。這幾天淨遇到些不痛快的事,先是在井裏麵泡了一個晚上,然後半夜被土匪闖進家裏逼我救人,接著就聽說我的師門被屠了。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愛笑的美人總是能讓人心情愉快。

我說:“你傻麼?我說你沒救了,死定了,你還笑個鴿子呢?”

他說:“你不是流蘇。”

我說:“你怎麼知道?”

他說:“我就是知道。”

我說:“那我是誰?”

他說:“你是林暮。”

我瞪大了眼睛。

我叫道:“你怎麼知道我叫林暮?”

他笑笑,指了指我背上背的藥箱。藥箱上卷著一幅五文錢訂做的錦旗——“靈丹妙藥,找林暮要”。

我笑起來,道:“你都知道我叫什麼了,那你叫什麼?”

他說:“流蘇。”

我伸手比了個“停”的手勢,說:“別再提這人了,提起就煩心。這樣吧,你不想告訴我你是誰,那我就叫你……美美。”

大美人表情僵了一下,我笑了起來。

我拍拍他的肩,道:“美美,回家去吧,讓你爹給你找個好大夫,說不定還能延命幾個月。你跟著我,說不準過幾天就沒氣了。”

美人幽幽地看著我,看了好半天,才說:“無妨。你要是不替我解毒,我就把你放走風燭的事情傳出去。”

我噎住了,沒想到他看上去人畜無害,居然會用這般陰損的招數。

我瞄他幾眼,看見他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梗著著脖子,說:“我先說清楚,我放走他可不是因為我跟流月宮有什麼瓜葛,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流月宮那夥人,要是讓我看見流蘇那混帳,我非要跟他死磕不可!”

他深深的眸子看了我一會,接著笑了一下,不說話了。

我想了想,說:“美美,你跟著我,就得聽我的話。”

他看看我,眼睛裏含著微微的笑意,“我聽你的。”

我不自覺地樂了,把背上的行囊掛在他脖子上,自己隻背著我的寶貝藥箱。

我說:“第一,得幫我拎東西。”

他點點頭,把行囊背在了背上。

“第二,”我痞子一樣地捏了捏他的臉,“要叫我主子。”

他笑眯眯地看著我,輕輕地喊:“主子。”

我樂了,鬱悶的事情暫時被放在了腦後,我大笑起來,又在他臉上捏了一下。他的臉嫩嫩的,像水泡著的白豆腐。

大美人美美就這麼黏上了我,或者說是黏上了我的《毒術手劄》。有時候我會想直接把《毒術手劄》送給他,讓他自己去倒騰,但每一次我想說這句話的時候,看到他安靜的笑臉,我又會開始害怕之後不得不自己走的路。

大美人看上去很嬌氣,但體力卻比我還好。他背著我的行囊,一路走得輕輕鬆鬆,從來沒喊過要休息,通常都是我走得腿軟背痛,才招呼他休息。

他乖巧極了,安靜地聽著我的話,我走西他從不走東,我上山他從不下海。這樣走了好幾天,我們一直從贛西一帶走到了蜀地,他竟一次也沒問過我要去哪裏。

他體內的毒一天比一天嚴重,他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睡得越來越不安穩。我終於感覺有些有愧於心了。

在蜀中找了一家客店住下,我把他叫到我房裏來。

我說:“美美,把衣服脫了。”

他一愣,有些詫異地看我。過了一會他垂下眼瞼,默默地開始解他的衣帶。

他的睫毛很長,輕輕地顫動如蝴蝶的羽翼。

他脫掉麵服和裏襯,白色錦緞的褻衣胸襟微敞。

他抬起眼幽幽地看我一下,接著轉過身磨磨蹭蹭地剝褻衣,磨蹭了半天卻隻露了半個香肩和酥背。

我看著他一副受欺負小媳婦兒的樣子實在是有趣,忍不住大笑起來,撈起綠豆枕頭朝他扔過去,他轉過身來接住枕頭,褻衣順著他姣好的背部曲線滑下來,跌落在地上。

我笑道:“美美你個小妖精!過來,讓大爺疼愛疼愛!”

他彎起眼睛笑了,抱著枕頭坐到我床邊,我伸手一拉把他按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