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屋內伺候的丫鬟巧倩見穆青瑤坐在書堆裏發呆,便上前輕聲提醒道:“少夫人,少爺快回來了,你這要不要收拾收拾?”
穆青瑤回過神, 放下手中的《煮雨記》, 看了眼乳七八糟散落在地的各種話本, 道:“收拾吧。”
她說完, 巧倩叫來另一個丫鬟,兩人一塊將地上的話本整理收拾好, 放回到了書架邊的小櫃子裏。
小櫃子是聞齊澤叫人打造的, 專門用來放穆青瑤的話本, 除此之外,裏麵還放了聞齊澤不知從哪弄來的避火圖。
時人愛用春宮圖作辟火用,故而春宮圖又稱避火圖, 聞齊澤裝模作樣地說是用這圖辟火, 以免燒了穆青瑤的珍藏,然而小小一卷卷得賊厚, 展開裏麵是幾十幅小圖首尾拚接,其上所繪栩栩如生, 姿態各異,聞所未聞。
聞齊澤懷抱探究精神, 拉著穆青瑤試了不少上頭的內容。
丫鬟把書都收拾好, 隻剩《煮雨記》和穆青瑤親手寫的話本,被穆青瑤繄繄捏在手裏。
待下人通傳說聞齊澤回來了, 穆青瑤便將這兩本書在桌上攤開。
聞齊澤早已養成習慣,一回院子就先去側屋換了衣服,然後才入主屋去找穆青瑤。
他見穆青瑤坐在桌前沒有回頭, 便放輕腳步聲從背後靠近,將人擁入懷中。
“看什麼這麼專注?”他問,並開始期待穆青瑤的回答。
誰知這次他沒有迎來意料之中的回答,而是聽到懷裏人略顯恍惚的聲音:“這本《煮雨記》,與我寫的那本好像。”
聞齊澤心裏咯噔一下,陷入了沉默。
穆青瑤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或許是我想多了吧,《煮雨記》這麼好看,我寫的這本哪裏能與《煮雨記》相比,竟還妄想是自己的書被人給抄了,真是厚顏無恥。”
聞齊澤哪裏能聽得了這樣的話,遂投案自首,向穆青瑤坦白:“你別難過,我、這書——這本《煮雨記》是我寫的!”
說完又察覺不對,立馬改口:“不對,是我照著你的書寫的,是我抄的你,你沒妄想,是我的錯,厚顏無恥的也是我,明明知道這是你想的故事,卻還、卻還瞞著你投給了書局,怪我。”
穆青瑤沒想到這麼順利就讓聞齊澤說了實話,她慢慢收起臉上裝出來的難過與痛苦,但因為聞齊澤在她背後抱著她,所以沒看到,隻聽見她說:“解釋一下?”
聞齊澤老老實實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自己的心路曆程都給穆青瑤交代了一遍:“我看你寫這話本花了好長時間,大冬天凍得手都紅了,就想著替你潤色潤色,讓你知道你想的故事其實很好,隻是你從來沒寫過,不熟練,這纔沒寫好。”
穆青瑤接受了這個說法,但還是不明白:“那你怎麼不把它拿給我看,反而遞去書局賣了?”
聞齊澤沉默著將臉埋到穆青瑤頸側,過了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悶聲道:“我不甘心。”
穆青瑤心想也對,《煮雨記》寫得實在太好了,聞齊澤無法甘心自己寫的故事就此埋沒,隻給她一人觀賞,穆青瑤也能理解。
聞齊澤說:“我不甘心你當著我的麵,說想見別的男人。”
穆青瑤:“……”
好吧,她習慣了,反正這兩年裏沒少發生這樣的誤會,他們兩人的想法永遠都對不上,問題是——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天地良心,她穆青瑤可不是什麼水性楊花的女人,更不會蠢到當著自己丈夫的麵說想見別的男人,這其中定有誤會。
聞齊澤不依不饒:“‘若能得之一見,此生無憾矣’這話是不是你說的?”
穆青瑤想了許久,終於在大腦的犄角旮旯裏將這段回憶給刨了出來。
當時書局還沒開始賣《煮雨記》,她沉迷另一本叫《金釵淚》的話本,因為寫得太過感人,看到最後她都看哭了,還將寫《金釵淚》的筆者好一番誇讚,認為能寫出《金釵淚》的筆者必定不是凡俗,感慨之下便說了“若能得之一見,此生無憾矣”這樣的話。
穆青瑤吶吶道:“我就隨口一說。”
聞齊澤抱繄了穆青瑤,別扭道:“是情之所至,還是隨口一說,你自己心裏清楚。”
穆青瑤:……好酸。
穆青瑤努力辯解:“《金釵淚》的筆者也未必是男子。”
聞齊澤抬頭,淡淡道:“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