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損俱損……生命盡歸於我……江州四少的柳園裏,他曾這樣說過。但他從沒有告訴我這些,甚至是在我問起他時,也沒有,隻是放縱我,讓我恣意妄為。他本可以不愛我,那樣他就用不著因為情咒賠了性命,可是……事實的真相竟然是這樣噬心挖肺,我死去的感觀又回來了,痛楚遍及全身。
他痛苦地微笑著,隱忍著體內不住升騰的血液,卻不成功,口一張,唾血如珠,濺到了我臉麵之上。“我不後悔,因為從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會是我的皇後,我最愛的女子!”
我模糊了雙眼,看他的影子在麵前慢慢悄隱。冬辰說他是最愛我的人,如今我信了,他愛我勝過愛他自己的生命。可笑我現在才明白,這一局愛情的棋,烈焰明、我與冬辰誰都沒有勝,三敗俱傷而已;又不甘心地默默向上天祈願:這一世,我陪著冬辰;下一世,我陪著你——烈焰明。
我再沒有力氣再像從前一樣撫著他俊美無雙的臉或當著他的麵摔這摔那搞破壞,隻是鬱鬱難歡地靜闔上眼簾,任耳邊嘈雜聲此起彼伏,無法阻止已然選擇的結束,無法阻止他體內上湧的血氣。
“皇上——”
“皇後娘娘——”
“禦醫何在?”
“護駕回宮——”
有雙溫暖的手一直牽引著我,像罹難的父母那樣牽在一起,那是我墮入無邊無際的無意識狀態前的最後感受。
柳月新至,山間又降飛雪,四處銀白一片。
我憑窗坐看,眼前林列如筍的峰巒像掛滿晶瑩剔透的玉一般,密密麻麻既高且直的鬆樹數也數不清,一夜下來,積雪壓頂,像綴滿了萬朵銀花,萬枝齊垂,不堪重負似隨時都會斷裂一般。
陽光像個走不動的老人,好不容易才映照在了雪地之上,白光灼目,我閉上眼簾,輕輕一歎。
“小姐,你該用午膳了。”小蕾清脆的聲音從庵堂外透了進來,不一會兒,她托著盛著清粥小菜的食盤走了進來。
“時間過得這麼快?”我懶懶然,提不起精神。其實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自從我自殺未遂,醒來後的第一天起,就一直是這樣的狀態。
或許老天眷顧,在現代落入山澗的我被安排到了古代,當我看輕生命之時,又格外開恩地罩著我,匕首刺進了腹部,卻未傷及肺腑,在鬼門關逛了一圈兒後,又被焰國神奇的醫術救活。因為我沒有死,烈焰明也奇跡般地活了過來,不得不說這是上蒼的精心安排,就連施咒的皇太後也沒有想到。
打這之後,皇太後就瘋癲了,被幽禁宮中,永世不得自由。而我居然未因私調軍隊圍劫監斬台而被治罪。可笑呀,換了別人早該死一千次,死一萬次了,但我沒有,不僅沒有,還受到了百般厚待。傷一好轉,婆婆放不下山莊,回了江州,小蕾小綠就被安排回了我身邊,我強烈要求之下才避到了離京師三日路程的寒桃庵,與晨鍾暮鼓相伴已然兩月餘,得了清靜,心緒卻依然亂糟糟,並不平靜。
昨日,因為助我調兵而鋃鐺入獄、住進天牢地字號房三月之久的郭李終於從牢房裏走出來,被判流放玉城關戍邊,臨行路過我這安身之處,特意爬上寒桃山與我相見。經過那一番驚心動魄的折騰以及無法幸免的牢獄之災,他成熟了不少,臉麵之上甚至已長滿了青青的胡碴,再不是當初江州城那個純厚的不太敢看我的少年將軍了。在風雪裏佇足許久,他隻說不後悔,然後寒暄幾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轉身走時,肩膀上的雪已然厚厚一層。
我目送他下山而去,看他在雪地裏留下一串長長的腳印,沒過多久,雪花便將深淺不一的腳印都一並掩埋了,毫無印跡。
“小姐,你該用午膳了。”小蕾的聲音插進來,將我的思緒截成了兩段。
“哦!好。”我應著,伸手執起碗筷。從前,小蕾是個老愛問東問西的丫頭,總是時不時就要對我例行指正一番,自從跟我上了寒桃山,她對我在京師所遭遇的一切隻字不提,更別說像從前那樣刨根問底了。這樣也好,我也不必多費口舌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