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盡扶陵不抵他(1 / 2)

蹤影眉頭緊蹙,溜進半壁天石室群。一間間搜下來,皆空無一人,本以為扶陵門人全都出去救火了。豈料下到倒數第二層,石廊內人頭聳動,兵戈重重,皆嚴陣以待。

當先一人,模樣俏麗,腰纏彩鈴,正是“銀鈴”。隻聽她道:“閣下可是紅砂坳的人?”

蹤影冷笑,答非所問道:“快把華年交出來,饒你不死!”

銀鈴笑得嬌俏,跺跺腳,示意道:“她就在這下麵,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帶走她了!”

蹤影不再多辯,拔刀相向,如遊龍般滑至銀鈴身前,刀光凜凜,煞氣衝天,橫劈過去。銀鈴近身肉搏,並不用兵刃,藕臂狠擋。蹤影隻覺虎口一震,寶刀幾欲脫手。重整陣腳再戰時,隻見銀鈴笑的鬼魅,俯首弄姿,搖曳輕擺,廊內頓時鈴聲大振。鈴聲忽急忽緩,節奏淩亂,直聽得人心煩意亂,無心作為。

華年在石室最底層的蜂室,一層石壁相隔,上層情況聽的一清二楚。又見陰蜂原本沉睡不動,卻在剛才一陣騷動後,全體蘇醒,明顯感覺到它們躁動不安。

剛聞得銀鈴大響,暗道不妙,也顧不得深究這些陰蜂為何如此異常。隨即運功,使出無端第十三式逆天,催動陰蜂助陣。隻見密密麻麻的陰蜂煽動翅膀,從蜂室的鐵窗縫隙鑽出,一股腦往上層飛去。

須臾便聽到,慘叫聲連天,鈴聲也斷了。不過半盞茶的工夫,陰蜂歸巢,萬籟俱寂。

華年調息睜眼,眸光清明。蜂室頂門打開,隻見蹤影急急跳下,滿麵擔憂。

“華年,怎麼傷成這樣?”蹤影疼惜的撫著華年之前因撞牆而傷到的額角,神色自責。

“沒事兒,小傷!”華年笑的燦爛,如空穀幽蘭,風雨過後,向陽綻放。

忽覺四下裏熱浪滾滾,空氣混濁,陰蜂也躁動起來。華年皺了皺眉,調笑道:“你們幹了什麼好事?把太上老君的煉丹爐搬過來了嗎?怎麼這麼熱?”

蹤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道:“不過是把他們的陰村迷宮鎮點了,這會兒可能燒到這半壁天了。咱們得趕緊走……”

話還沒說完,隻見陰蜂成群,鋪天蓋地湧向蹤影,蹤影以衣袍遮掩,躲避不及,裸漏在外的幾寸皮膚,不過須臾,已被陰蜂啃噬的深可見骨。

華年不防備,馬上運功馭蜂。然而陰蜂並不聽使喚。華年隻得以身體護住蹤影,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隻聽身下蹤影幽幽道:“華年,快走,別護著我。趁它們還不想嗜你血肉,快逃。”

華年以掌風扇退一批,又有更多的撲將上來。隻見她眼神倔強,緊抿嘴唇,像是要把那些陰蜂生吞活剝了一般,即便如此,仍舊無濟於事。黑壓壓的蜂群籠罩上來,猶如地獄的魔鬼,瘋狂很絕。

忽覺腦中一滯,便被重重拋出,神思瀕臨混沌的邊緣時,隻聽蹤影道:“你所經受的,我終於可以替你一回了……”聲音空靈遙遠,猶如天外傳來一般。

“華年,剩下的路我不能陪你了。我要走了……”仿佛還是初遇時的模樣,石灰色的棉袍掩住豔紅色的裏衣,溫文爾雅,談笑風流。隻是如玉的臉龐卻煞白的毫無生氣,燦若星辰的眸光也逐漸暗淡。

“蹤影?你要去哪兒?”華年隻覺得萬分恐懼襲來,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離去,再也難得。

蹤影唇角帶笑,瀟灑的揮了揮衣袖,轉身便走。以往的歲月裏,從沒有一次如這次般果決。

“蹤影,等等,你給我說清楚……”華年慌忙去拉那截石灰色的衣袖,入手時確是一根森森白骨,冰涼粘手。

“啊……”華年驚醒,急忙去看手上,空無一物。一口氣還沒鬆完,隻見身側累累白骨,血肉盡無,仿佛風幹了許久。空氣中依稀有生肉的腥味,令人作嘔。回想剛才的夢境,不覺一身冷汗,腿腳酸軟。剛想起身,一個不平衡,竟直直墜落到旁邊的窟窿裏。

身下觸感有異,仔細去瞧,確是石灰色錦袍套豔紅色裏衣,包裹著一具骷髏。隻覺腦中轟然一聲,氣血精髓好像瞬間抽空。

蹤影?這是蹤影嗎?剛才發生了什麼?陰蜂的肆虐,蹤影的呻吟,蹤影的溫言,蹤影生命最後的一刻,還在將自己拋出險地。慘烈的畫麵頻閃,白骨無聲,卻似聽到了他痛苦的嘶吼。空氣中細微的血腥氣,卻能令人聯想到血泊中的殘骸如何被殘食殆盡。

我華年何德何能,讓你為我至此?神思清明,頭腦清醒的去一點點感受著陰蜂的嗜咬,肯定很痛吧?絕無還手之力的等待死亡的降臨時,你害怕了嗎?為什麼把我拋出去呢?那一刻,我安全了。可這一生,你要我如何心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