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草草收場,董嬪盡管哭成了淚人,卻也被勒令禁足。二皇子與六皇子忤逆犯上,關押宗人府。一時間,何皇後與四皇子、皇帝傀儡、何有為和其他眾位皇子形成的四足鼎立的局麵分崩離析。南夏皇權之爭,重新洗牌。
清心殿是南夏皇帝馮誌的寢殿,宮苑修的高闊宏大,院內鋪滿青磚,並無花草裝飾點綴,一眼望去很是冷清。站在殿門口便能聞見濃濃的藥味兒,向裏探看是時也是烏漆墨黑,很是沉悶壓抑。
華年在殿門口頓了頓腳步,皺著眉細細端詳著殿宇內的情況。總覺得這不像是一個君主的寢宮,既沒有成群內侍,伺候左右,穿梭不息。也沒有古木鬆柏,裝點庭院,附庸風雅。這皇帝當的當真清心寡欲。
正探頭探腦間,便聽見有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朝門口走來。華年忙站直了身子,恢複了平靜的麵容。
隻見一個麵白無須,目光矍鑠的男子笑著走來,年紀與曾經報信的關忠不相上下。
“華首領來了!怎麼不進去?皇上等您好一會兒了!”聲音恭敬有禮,口氣不卑不亢。
華年看了他一眼,笑的善意,“宮裏怎麼這樣冷清?我還以為走錯了!”
那內侍一愣,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頓了片刻才道:“皇上喜靜,如今隻有老奴在這邊伺候這。”
華年古怪地看著他,默了片刻,才笑著道:“原來如此,那便勞煩公公通傳一聲吧!”
內侍看她的眼神更加恭謹了,“首領隨我來便是!”
華年微微頷首,與他一道進了殿。
殿內空間幽暗深沉,並沒有什麼珍奇古玩擺放,也無什麼絕跡字畫懸掛。一張鋪了錦褥緞被的床榻孤零零的擺在窗下,從鏤空的窗欞透進來的幾絲亮光,暴露了懸浮於空氣中的微塵漫漫。使人看著,便覺蕭索寂寥。
床上的人一身明黃色的睡袍,襯托的人更是無精打采,隻見他聽到了響動,眼皮微微張開,看清了來人,才緩緩起身,聲音較壽宴那晚,老邁滄桑了許多,“你來了!快坐……”
話畢,並沒有做什麼手勢或是眼色,內侍已經自然地搬來了一把椅子。不同於何皇後賜座的秀墩兒,柔軟華貴。馮誌賜的座隻是一把客棧都會用的普通黃梨木椅,麵硬簡陋。
華年看了他一眼,坐了,“謝皇上賜座!”
馮誌並不看她,嘴角的一勾,笑的無奈,“我也就是還有個賜座的權利,等過些時日,這樣的權力恐怕也沒有了!”
華年佯裝不明其意,奉承道:“皇上與微臣說笑呢吧!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際,天下太平,百姓安樂,怎的說這些喪氣話?”
馮誌一愣,默了片刻,終是看向她,但是眼神依舊倦怠虛弱,“你當真不知?”
華年眸光一閃,笑意深深,卻並不接話。
馮誌等她回話等了良久,並無結果,隻得放棄。看她的眼神卻淩厲了,“家中是做什麼的?怎的教的你武藝這般高強?”
華年笑得有些涼意,“家父早亡,家母曾經是綠林英傑。”
馮誌眼波微動,唇角不自居的抽搐了一下,“令堂貴姓?”
華年垂下眼瞼,淡淡的道:“恕臣不能奉告!”
馮誌一愣,眉頭慢慢擰了起來,呼吸也沉重了許多。
良久的沉默後,華年斜了他一眼,肅然道:“皇上既然沒有什麼事要吩咐,臣先退下了。四皇子還等著我練劍呢!”
話畢,很是決絕的掉頭便走,無一絲遲疑。
想當初七皇子叛亂,扶陵五門橫插一腳,娘親是否是看了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才動了憐憫之心,以身赴死。亦或是兩人之間當真有過情誼繾綣的時光,才使得娘親在生死抉擇上那般義無反顧。
但是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於自己而言。他不過是一個自作自受、委曲求全,隻會靠裝可憐而博取憐憫的無恥之徒。不值得自己為他去冒險,去赴死。
“你為了一個學生,都不管自己的父皇了嗎?”聲音有些嘶啞,卻很是高亢。
華年身子一僵,邁出的腳步頓住。沉默良久之後,才緩緩轉身,嘴角有一絲冷笑一閃而過,“皇上說的什麼話?微臣竟聽不懂了!”
馮誌盯著她的眼睛良久,始終都是一潭深水,幽深不明。隻得歎口氣道:“錦繡如今怎麼樣了?”
華年愣怔良久,眼睛微眯,陰惻惻的道:“你難道不知道她已經……死了嗎?”
馮誌愕然,眉頭擰得更厲害了,“她可是扶陵門人啊!都是同門,怎麼會一條生路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