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營地的主帳門口,站了層層守衛。盡管子時已過,卻個個神清目明,很是肅然。帳內布置很是簡單,一案一榻,還有一副巨大的戰略部署圖。周立威等有些經驗的將軍隨明尚天立在圖前,個個麵色沉重。
趙寶剛一臉的不耐煩,嚷嚷著,“於越不過是三十出頭的小嘍囉,爺爺我才不怕他!我說大侄子,你就讓我去叫陣吧!我拿項上人頭保證,絕對提他首級來見!”
周立威斜了他一眼,臉上有一絲不屑一閃而過。仍舊一言不發的望著明尚天,等他開口。
明尚天正擰眉對著部署圖思索,聞聽此言,轉首望他,解釋道:“眼下不是誰去叫陣的問題,而是用什麼樣的理由去叫陣的問題。”
趙寶剛不解的看他,理直氣壯的道:“他占據曲梁,分裂疆土,這不算理由嗎?”
周立威知道明尚天很是尊敬趙寶剛,對他少有的耐心恭敬。此刻,就有些看不下去,勸解道:“於越雖然占據城池,與國為敵。但是卻善待百姓,深得民心啊!如果貿然發動攻城之勢,隻怕城易破,人心難收啊!”
趙寶剛挑了挑眉,不死心的道:“一群烏合之眾,沒了於越挑大梁,能做些什麼?”
周采旭一直隱忍不言,心下思索著良策,此時也不得不止住趙寶剛的急脾氣,“隻要有一人未於越叫屈,天下人對陳王室的最後耐心也會消失。本是師出有名,也會變作不義之軍。到那時,趙將軍又當如何?”
趙寶剛皺著眉頭,目光中有些怒意。雙拳緊握,似乎隨時都要霍然揮出一般。
明尚天看在眼裏,有些疲倦的閉了閉眼,歎口氣道:“舅舅想要速戰速決的心情,我很是理解。我也巴不得如此,隻是民心難測,望舅舅莫要誤會才好!”
趙寶剛全身緊繃的戰備狀態撐了片刻,聞聽此言,便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放鬆下來。有些無奈的道:“算了,算了!我隻管著打仗,你們商量計策吧!”邊說邊往帳外走,走到門邊時,停住了腳步,大喇喇的道:“隻一點!有仗讓我上!”
明尚天起初怕他心裏鬱結,還自凝神端詳著他的神色,見他抬腳就走,跋扈命令的態度,便鬆了一口氣。朝他舒然一笑,點頭答應。
待趙寶剛前腳剛出營帳,就有派出刺探軍情的士兵氣喘籲籲地趕了回來。他一進帳,明尚天隻是掃了他一眼,淡淡的問道:“城中是什麼情況?於越有什麼動向?”
士兵恭敬的俯身上報道:“回攝政王,城中一片太平。於越收到了盧元慶的盟帖,對於結盟之事,還在猶豫不決。”
明尚天凝神聽完,默了片刻,眸光一亮,看向周立威,別有深意的道:“可以一戰了!”
周立威會意,笑得爽朗,點頭應和,“是呀!可以一戰了!”
相去百裏的曲梁城內,百姓並不知道城外的大軍壓境,皆早早熄了燈歇下了。唯有城南的於越府邸中,人心惶惶。自從於越收到了盧元慶派人送來的盟帖,便把自己關在書房不曾出來。晚飯沒吃不說,連平日裏談佛論經的好友秦嵐也不見。
妻子張氏很是擔心,差了一波一波的丫鬟婆子來送飯,都吃了閉門羹。自己隻好親自出馬,卻並未端飯菜,隻是提了一壇酒去敲門。
書房裏的於越心情鬱結,壓抑一片。書房頂上的華年和阿紫卻並沒有受到感染。華年趴在屋簷上望著丫鬟婆子輪番上陣,山珍海味、鄉野粗糧一應俱全。直饞得自己口水都要掉下來了,也不見於越出來就餐,隻得耐著性子等著。
於越少年不得誌,直到遇見康王,受他提拔才得以混了個曲梁縣令的差事。每每心情鬱結之時,都愛找人痛飲。因張氏家中便是釀酒的,自小熏陶,練成海量,每每陪伴痛飲,灌得他吐露苦水,張氏還能清醒以對,柔聲西語的寬慰上幾句,總能說到於越心裏去。如此這般,感情日日篤定,才被他視為知己,娶回家中。
張氏讀書不多,講不出什麼大道理,唯有陪他一醉,“爺?您睡了嗎?您好久沒有陪妾身喝一杯了,今日可有興致一醉?”
張氏巧妙地編著說詞,希望達到自己的目的。
房內寂靜良久,才聽到基拉鞋履的聲音靠近,不一會兒,書房的門打開了。夫君有些憔悴疲憊的臉出現在門裏,張氏有些不習慣他不似平日裏的意氣風發之態,略微一愣,趕忙換上笑顏。
華年驀地一笑,英雄難過美人關,眼前情景看來,於越夫妻感情甚篤啊!
“我就知道您寵妾身,什麼要求都答應。”邊說邊自然地進了書房,將酒壇擱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