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詞濫調,不足耳目一新,隻能催人入睡。
“弱柳扶風是中國風,英姿颯爽就不是了?氣質婉約不與世爭是五千年大國沉澱,可不是弱。”
沒酒量卻有酒膽,我又啜了一口酒水。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水利萬物,水有百態,雨雪霜露,亦冷亦暖,柔的千嬌百媚,柔的以柔克剛……濁浪滔天,飛流直下,釀水為酒,卻又剛的所向披靡,聲勢滔天……國風,不過一個水字。”
我帶一分醉眼看著洛城,“水……可以柔情似水,也可以聲勢滔天,弱水三千,就看你取哪一瓢。”
我堅定而孤傲的直視這洛城的雙眸,沒有一點顧慮,也不再懼怕被他看穿什麼,因為我足夠自信,足夠優秀,有足夠的能力接受所有人的仰望,也有足夠的勇氣麵對所有人的審視……從始至終,能給我以如此信念的,隻有對中國式調香的一腔執念。
能力配得上野心,就不怕鋒芒畢露。
從前我與人相安,從不爭搶,卻憑著才華依舊盛放,骨子裏帶著三分傲氣,傲的有底氣,這半年正好反了過來,工於心計,處處攻防,卻鋒芒受挫,甚至陷入了深深的自卑,懷疑他人,質疑自己,這樣酣暢淋漓的直視初心,卻是久違了。
我忽然很懷念德維特那次給我調的彩虹酒,入目色彩斑斕,入口灼心灼肺。
“嗬……這也不過是你一人之見,當今調香屆,中國風根本就沒有市場,香奈兒,迪奧,嬌蘭公司這些暢銷品牌哪一個會聽你的見解?”
楚悅然不甘示弱,將話題生生轉到了她一直追捧的歐美風格上。
我一樂,心說楚風這合作算是黃了。果然,洛城連招呼都不屑打一個,直接沉著臉色走開了。
“洛先生……”
楚悅然反應過來,得知著了我的道,不過也來不及跟我纏鬥,趕緊追著洛城過去了,已然知曉下文的戲我也沒什麼興趣看,便放下酒杯,去洗手間醒醒酒。
遊湖賞月,仰頭是月,低頭是月,這月卻不是那月。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水珠從臉頰滾落,所幸沒有脫妝,看上去同以前別無二致,可我明白水底之月沾染塵俗,再也不是皎皎空中孤月輪。
這紙醉金迷又爾虞我詐的名利場,遠離的之時不屑唾棄,一旦靠近又趨之若鶩,多少精致麵孔如同牆上的投影,不過走馬觀花流連幾度,唯有逆流而上,才能將自己刻成壁畫……哪怕腳踩尖刀,手執利刃,除了少之又少的考古團隊,遊客們瞻仰壁畫時,不會在意它們是如何鐫刻。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即使不經變故,進入名利場與我而言也隻是時間問題,沒有哪個調香師在人群之外獨善其身,依然能調製出兼濟天下的香水。
“莫離,你這個賤人!”
“啊……”
時間掐的剛剛好,我剛走出洗手間,楚悅然的巴掌就落了下來,我一側身子,指尖貼著鼻端劃過。
“又想打架?”
我揉了揉鼻子挑釁的反問。
“你敢壞我的事,以為我真不能把你怎麼樣是吧?少拿你那狗屁的中國風討噱頭,我早晚會讓你知道調香這碗飯你根本不配吃,剩飯都不配!”
看我沒反抗,楚悅然幾步上來抓住我的頭發,蹬鼻子上臉的又要動手,這時站在陰影中的蘇玖一抬胳膊攔住她下落的手臂,隨即抓住手腕一扭,楚悅然便大叫著踩著高跟鞋以極其尷尬的姿勢單膝跪了下來。
“放開我!莫離,我知道你根本不敢怎麼樣我!”
“不敢怎麼樣你?”我覺得好笑,往前走了兩步,我抬起楚悅然的下巴,不急不緩的褪著左臂上的手套,一邊同楚悅然聊著家常。
“你知道那天我是怎麼逃過一劫的嗎?”
褪下手套,沒有指甲的五指暴露在楚悅然麵前,指甲的地方都已混著藥膏結了黑痂,醜陋的很。
“我就是用這隻手,摳下了床腿上的一塊木頭,指甲都摳沒了,可我一點都不疼,我死死盯著他,趁他不備,一下刺進他的脖子!”
我忽然彎腰靠近,嚇得楚悅然瑟縮了一下,
“你這個瘋子!”
“然後……我咬住他的傷口,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你知道那個滋味嗎?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我揪著楚悅然的衣領,與她近在咫尺的對視著,可笑的是,我一個受害人麵目猙獰,而始作俑者卻顯得羸弱無辜,我甚至在她眼睛裏看到一絲……真實的恐懼?
嗬……她竟然有臉覺得我可怕?
“蘇玖,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