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他本埋在她肩胛處的臉終是抬起,在抬起的刹那,哪怕她故意做到漠視,卻仍是瞧得到,在他眼底,有須臾的晶瑩閃過。
她知道那是什麼,正因為知道,才讓她更覺得悲涼。
一份愛,若發生在錯誤的時候,哪怕再對的人,剩下的,僅有滿身的傷害。
時至今日,不用再多言辭的犀利,這份傷已深到了髓。
“朕說過的話,會是千金一諾……”他倉促的起身,瀲灩的眸華最後凝了她一眼。
刹那,莫名的,在悲涼後,她隱隱覺得似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這層不對勁在哪。
再回神時,他早已離開這隅殿。
千金一諾,她要不起,也等不起了。
收回的眸光,恰看到,千湄站在不遠處,正瞧著她,隻是,嘴唇蠕動了一下,終究還是緘默的。
這份緘默,一直持續到第二日的一大早,阿爹和阿娘按著慣例過來陪她共用早膳,千湄依舊沒有說太多的話。
而在千湄奉上膳點,退到一旁伺候時,阿娘看似不經意的舀粥,卻是刻意壓低的話語傳來:
“如果信阿娘,有些事,你想做,卻做不了的,不妨就交給阿娘去做。”
她本來正端起牛乳要喝,這一句話,終是讓她端起牛乳的手,僵滯了下來。
連阿娘都瞧出來了?
可見,她的遮掩功夫越來越差了。
“你不能出這裏,但,阿娘可以。”
阿娘見她怔滯著,複低低補上這一句,旁邊的阿爹亦是朝她投來堅定的眼神。
“阿娘……”
她說不出更多的話,千湄縱離得不算近,聽不到這麼低的語聲,可有些話,卻是一時說不清的。
不過隻要阿娘可以暫時離開這,一切就不會太難辦。
她抿起嘴唇,將牛乳慢慢飲下,牛乳很溫暖,隻這份溫暖,她不知道,是否能溫暖碎去的心。
因為,那心,畢竟是碎了,再溫暖,始終也粘合不了的破碎……
華陽宮。
“娘娘,奴婢按您的吩咐,已將口訊傳給了那名老婦。”範挽的近身宮女在旁稟道。
這名近身宮女,正是煙兒。
當然,所謂的口訊,傳的是什麼,煙兒是不會知道的。
但,煙兒顯然是這宮裏,她可以培養的親信。
要培養一名親信宮女,最初的階段,便是在確定值得培養後,不時交代一些看似秘密,實則哪怕被人捉到,都抓不住把柄的事。
這樣,不僅能讓煙兒知道,自己對主子是重要的,愈漸賣力討好,萬一被人收買,她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而待到時日長久,有些事牽纏在一起,休戚相關的時候,要收買卻亦是不易的。
此時的範挽紓展開纖纖玉手,獨自做著茶藝。
哪怕,沒有人品她這一盞茶,這茶藝實成了她消磨時間最好的法子。
太後、胥貴姬一事,說穿了,不過是成也親信,敗也親信罷了。
聽煙兒稟說完,她輕柔地斟上一杯茶,遞給煙兒:
“辛苦了,喝杯茶解解乏,今日,不必伺候本宮,早些歇息去罷。”
“娘娘,您說哪的話,這都是奴婢該做的。”煙兒喜滋滋地接過範挽遞過去的茶,還沒喝,眼角眉梢都帶了笑。
“這是你該得的。一會去我的妝匣選一樣你喜歡的,就當本宮為你添妝。”範挽在煙兒接過茶後,便收手,隻將剩下的茶葉沫子悉數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