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為護城堤籌款的活動中,可以說尤半城是這些人中一個最為活躍的分子。他來到迎春閣遊說戴嬸娘捐款,那戴嬸娘也算慷慨,答應拿出五十兩銀子,可尤半城卻還閑錢少,搬救兵常三省過來勸說她多捐助一些。
因為戴嬸娘與爹爹那層特殊關係,常三省覺得常家對不起戴嬸娘,因此他心懷愧疚,隻與她聊了些家常,並沒有提及捐款一事。三省道:“家父年輕時,曾給嬸娘您帶來不少傷害。可嬸娘卻大人有大量,不計前嫌,在家父遇難時還出手相助!今日特此前來,向您道謝!”
戴嬸娘歎氣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想當年也是老身我的錯,不知自珍,放著好好的常家少奶奶不做,偏去外麵找野男人!”
兩人談了很久,卻對捐款一事隻字不提,坐在旁邊的尤半城著急了,就又偷偷地向常三省踢了一腳。戴嬸娘實在忍不住了,站起來笑道:“兩位今日的來意,老身我早已明白了!咱們就不要繞圈子了,老身手頭是有些銀子,可那也是救命錢,是要拿來應付這災荒年月的!我就再加這些,就捐它五百兩,這已頂天了,不能再加了!”
兩人起身謝過,離開了迎春閣,尤半城舉著大拇指道:“還是常大人麵子大,一下子就增加了二百兩!不過那老東西太摳門,照她那個家底,捐上一二千兩也不為多!”
常三省道:“這募捐不是攤派,怎能強求?人家拿出銀子,我們就應心懷感激之情!”
兩人在南城門口分了手,尤半城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出了城,信步走在淮河岸邊的堤壩上。不知不覺已近黃昏,他路過一片小樹林時,隱隱聽到女人的哭泣聲,他便循聲找了過去。
遠遠望去,尤半城見一位身穿淡綠色衣裙的婦人蹲坐在一塊大石頭旁低頭哭泣。那婦人見一個陌生的男人向她走進,驚慌地抹了抹眼淚,退縮著躲到大石頭後麵。她一定將自己當成壞人了,尤半城於是高聲對她道:“這位小娘子莫怕!本人姓尤,碰巧路過此地,並不是甚壞人!”
那婦人將信將疑,這才從大石頭後麵走出來,向尤半城施了個萬福禮。這位婦人看上去有三十歲左右,頗有幾分姿色,尤半城見她眼睛紅腫,便問道:“這位小娘子,遇到了什麼困難的事情?”
那婦人哭訴道:“奴家妹妹的墳墓就在這片林子裏,今日我帶著兒子前來上墳。我在墳前燒紙錢,就讓兒子在旁邊玩耍。兒子今年九歲還不懂事,待奴家燒完紙錢,他卻跑不見了!”
尤半城突然想起十多麵前,胭脂樓的歐陽飛鶴姑娘也埋在哪裏,當時飛鶴從胭脂樓逃出來投了河,屍首也沒有找到,是他、常三省和飛鶴的姐姐雲鶴姑娘三人在這片林子裏起了個衣冠塚。現在這位婦人說她妹妹也埋在這裏,莫非她就是姐姐歐陽雲鶴?
尤半城端詳了那婦人片刻,突然脫口而出道:“你是歐陽雲鶴姑娘,對吧?”
那婦人非常驚愕,疑惑地望著尤半城,道:“你是?”
“我是尤半城啊,還記得我嗎?”
那婦人露出驚喜之色,道:“原來是尤公子啊,怎麼記不得?”
尤半城問道:“雲鶴姑娘,聽說你跟一位富商去江南了,怎麼今天還在這裏?”
雲鶴的臉色暗淡了下來,然後急迫道:“說來話話長,這事以後再向你慢慢道來!我兒子不見了,快幫我找找吧!”
於是,兩人便在淮河岸邊來回尋找。天色已黑,除了偶爾有幾聲水鳥鳴叫之外,四周一片寂靜。他們尋找到深夜,卻也曾見到一個人影。
尤半城勸道:“我送你回去吧,明天再出來尋找!”
歐陽雲鶴眼淚馬上又出來了,悲聲道:“兒啊,你跑到哪裏去了?娘沒有你,咋活啊?”
尤半城好一陣子勸說,她這才戀戀不舍地朝四周望了望,默默地跟在尤半城的身後朝城裏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