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是嗎?”靳薄言繼續苦笑,右手緊緊地抓住左手的虎口,用盡力氣仿佛在忍耐著什麼,“你……要聽聽我的故事嗎?”
顧明月頓時直起腰身,嚴肅起來。
想起那晚在靳薄言的別墅,她也曾經對靳薄言說過一樣的話,顧明月意識到,靳薄言這樣,恐怕是真的遇到了什麼事。
她盡量讓聲音如常:“您說,我聽著。”
“剛才我父親給我打電話,這是他近十年來,第一次給我打電話。”
靳薄言的開場白,令顧明月很意外,但她並不打算打斷。
為了能讓他放鬆,她索性抱起沙發裏的枕頭,盤腿而坐。
“這十年來,哪怕我在國外打拚地多麼辛苦,他都從來沒給我打過電話。可今天……卻打來質問我為什麼不給那個女人的忌日請符紙。”
“那個女人?”顧明月默默驚訝。她雖然不十分了解生死忌日的事情,卻也聽姑姑提起過,南都老一輩人有風俗,去世二十周年的時候要去老道士那裏請符紙。當然,這是老一輩人的迷信說法。
靳薄言沒有直接回答顧明月的問題。
“二十三年了……我從來沒有忘記那個女人離開我時候的那個決絕的背影。拎著箱子,藍色的裙子,白色的鞋。”
“那天我回到家的時候,她正在收拾東西。她最喜歡的絲綢裙子被她揉成一團塞進箱子裏,而我父親就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地抽煙。”
“那個煙味,到現在我都還記得。”
顧明月聽靳薄言絮絮說著,仿佛隱藏著巨大的悲傷。
她雖理不清頭緒,但卻也願意傾聽,至少,她聽出來那個女人應該就是他的母親。
“所以您不抽煙?”
靳薄言的眼神停留在顧明月的臉上,鋒利而直接:“不但我不抽,從那以後,我父親也再也沒有抽過煙。他也再也沒有笑過。”
“她……去了哪裏?”顧明月問。
靳薄言突然激動起來:“如果她是跟別人去享福,或者我可以試著理解她。但當時,她跟著一個窮瘋詩人走了,而我們家,是南都首屈一指的富裕人家。”
“窮瘋詩人?”顧明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
“你是不是也覺得特別可笑?一個當年的文藝女青年,拋下富豪丈夫不要,非得跟一個整天瘋瘋癲癲吟詩作對的男人遠走高飛。她為了這個詩人拋棄了我們。從此我父親就像是瘋了一樣,把自己關在家裏不出門,誰勸都沒用。家裏的生意一落千丈,父親一蹶不振。那年我才十二歲。打架逃課,成了問題少年。”
顧明月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麼靳薄言剛開始的時候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他與人之間保持的距離感,大概是他內心裏的“安全距離”。
她理解,經曆過這些之後,多多少少會對別人產生不信任感。
“那……後來呢?”
靳薄言又悶下半杯酒:“後來她再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捧骨灰。離家三年,從未回來看看我和我父親,她的心,真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