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恒禮貌性地一微笑:“如果沒有別的問題,那就不再麻煩周醫生了,您先去工作吧,我也有些心裏話想對父親說。”
這是下逐客令了,周醫生沒再停留,立即離開了病房。
病房門再次被關上後,屋子裏又恢複了墓室般的冷清。
程季恒拉了把椅子,坐到了病床邊,從風衣口袋中拿出了煙和打火機。打開了煙盒的蓋子,從裏麵抽出了一支煙,銜在了唇邊,低頭擦燃了打火機,不慌不忙地點煙。
煙草燃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嫻熟地吐了個煙圈。
煙霧繚繞間,他的五官立體,棱角分明,如刀削斧砍,一雙眼眸漆黑深邃,泛著利刃般鋒利幽冷的寒光。
他的目光一直盯著病床。
程吳川怪異凸起的雙眸中遍布恐懼與哀求——他想死,想讓他放過他。
程季恒撣了下煙灰,語氣淡淡:“我不會讓你死,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一直活著。”
程吳川的嗓子裏再次冒出來了嗚咽之聲,兩隻眼睛中也蓄滿了淚水,看起來可憐到了極點。
程季恒毫無憐憫之心:“你不用擺出這幅樣子求我,你覺得你配麼?”
程吳川無法回答,隻是嗚咽,用嗚咽聲取代內心的惶恐與哀求。
程季恒再次吸了口煙,長長地吐了出來,半眯著眼看著麵前這個躺在病床上無法動彈的男人,神色中僅有冷漠,如同在看一條半死不活的野狗。
“你殺我媽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會有今天呢?”他的語氣很冷,泛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就是因為你,她才會出車禍,第一次你沒成功,然後你又殺了她第二次。”頓了下語氣,他再次啟唇,“你還把罪行全部推給了我,所有人都以為是我殺了我媽,直到現在,外公和外婆都不願意見我。你覺得,我會放過你麼?”
程吳川的嗚咽聲忽然提高了不少,眼睛也瞪大了,臉龐越來越紅,看起來十分急切,似乎是想為自己狡辯些什麼。
程季恒知道他想說什麼,冷笑了一下:“你放心吧,我也不會放過柏麗清。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程吳川的嗚咽聲戛然而止,惶恐不安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程季恒沒有那麼快的回答問題,又補充了一句,賣關子似的說道:“還有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他再次吸了口煙,不疾不徐地吐了出來,然後才繼續啟唇,“我替你選吧,先聽壞消息:她死了,在你送給她的玫瑰莊園裏。”
程吳川再次瞪大了眼睛,震驚又錯愕地瞪著程季恒。
程季恒輕笑了一下,幽幽開口:“別怕,不是我下的手,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幹違法亂紀的事,她是自殺。”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難以自控地分神了。
他想那顆傻桃子,想死了。
但很快他就把這份忽然竄起的思念強壓了下去,冷靜片刻,繼續啟唇:
“她幹了那麼多好事,自殺真是便宜她了,還便宜了程羽依。所以這是一個壞消息,我很不高興。”
柏麗清自殺前包攬了所有罪名,把程羽依撇了個幹幹淨淨,不然程羽依的後半輩子就隻能在監獄裏度過了。
柏麗清一死,程羽依就成了漏網之魚。
不過沒關係,他願意放她一條生路,因為他把趙秦送進去了。
趙秦是他的助理,當初就是他向柏麗清出賣了他。
之前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透,趙秦這麼一個老實本分的人怎麼就走上了當叛徒的不歸路?
回到東輔之後他才明白,原來他是程羽依的男朋友。
他根本不清楚他們倆是什麼時候發展在一起的,是趙秦成為他的助理之前還是之後?
不過這個問題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他已經懲罰了背叛他的人。
回東輔後,他立即開始調查趙秦,不查還不知道,一查才發現,這個“老實人”的手,比他想得髒多了。
果然“老實”是最好的保護色。
不過最讓他驚訝的,還是他和程羽依的關係。
程羽依竟然會看上趙秦這種窮小子?
後來查過之後他才明白了程羽依為什麼會愛上他。
因為趙秦不嫌棄她臉上的那道疤。
是奶奶給她留下的疤,猙獰又醜陋,圈子裏的那幫公子哥根本看不上她。
在趙秦被檢察機關帶走的第二天,程羽依就跪在了他的家門口,求他放了趙秦。
那天還下了暴雨,天色陰沉的像是夜裏,她一直跪在他的別墅前,時不時的就會來一聲撕心裂肺地大喊,不是哭著喊著求他放了趙秦,就是哭著喊著要見他,無論管家怎麼趕都趕不走。
當時他正在和季疏白談論公司裏的事情——他有自己的公司,是和季疏白合夥開的,現在他的重心主要在程氏集團上,所以公司裏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季疏白在處理,遇到需要協商的事情時,他會來找他。
程羽依的聲音尖銳淒厲,喊得程季恒頭疼。
後來他忍無可忍,去見了程羽依。
他打了一把黑傘,一走出別墅大門,程羽依就朝他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他的小腿,滿含哀求地看著他:“求你放了他,我求求你,求你放了他。”
他輕歎了口氣,俯身,一手執傘,一手扶住了程羽依的左臂:“你先起來。”
他的語氣很平穩,甚至給人透露出了一種溫柔的錯覺。
程羽依的目光中透露出了幾分期許,忙不迭地點了點頭,立即從地上站了起來。
程季恒眸光淺淡,語氣疏冷:“他和你媽聯手,計劃殺我的時候,想過放我一馬嗎?”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他不會那麼傻。
程羽依渾身一僵,惶恐又不安地看著程季恒,麵色蒼白如紙。
程季恒笑了一下,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戲謔:“姐姐,你怎麼還把我當好人了?”話音還未落,他忽然發力,扯麻袋似的扯住了程羽依的胳膊,扔垃圾似的把她扔到了前麵的車道上。
程羽依的身體像是斷了線的玩偶似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濺起了高高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