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下了公交車後,她就給蘇晏發了微信,但是到現在他都沒有回複她,陶桃猜測他應該是還在給病人看病,沒看到手機,不然他一定會給她回電話。
所以她就沒再給他打電話,也不想打擾他工作,於是就坐在了分診台旁邊的長椅上等著他的消息。
她旁邊坐著兩位老太太,她們倆正在聊天。
可能是因為現在人多嘈雜,她們倆聽不清對方說話,也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耳背,所以倆人的說話聲音都很大,陶桃離得還比較近,雖然無意偷聽,但兩人的對話還是一字不漏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其中一位老太太身寬體胖,說話聲音相當洪亮:“人家醫生在做手術之前都已經和那個老太太的兒子說明了情況:溶栓要及時,但不能確保百分百成功。還特意說明了溶栓失敗的話會有死亡風險,因為那個老太太的情況不是特別好。
醫生也沒有建議必須溶栓,而是讓家屬自己選擇,不溶栓的話就保守治療。
當時那個老太太的兒子也都聽進去了,他自己選擇地給他媽溶栓,也簽了手術同意書,結果手術失敗了,她兒子又開始翻臉不認人了,罵人家醫生草菅人命,還要讓醫院賠錢,還威脅說不賠錢就把醫生殺了。”
另外一位老太太身形瘦弱,嗓音比較尖細,語氣中滿是詫異與驚訝:“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胖老太太回道:“就剛才,那個男的在人家醫生辦公室大吵大鬧,還掐人家醫生脖子,把人家醫生的眼鏡都打碎了,跟瘋子一樣,來了三個保安才把他拉走。”
瘦老太太氣急敗壞地回道:“這男的真是不講理啊!”
陶桃很讚同瘦老太太的話。人家醫生把該做的事情全都做了,手術前也把利害關係擺明了,又沒有逼著你簽手術同意書,而且溶栓這種事情本來就有不確定性,怎麼還能怪醫生草菅人命呢?
之後瘦老太太又問道:“是哪個醫生這麼倒黴?”
胖老太太回道:“就那個特別帥的,戴個眼鏡,好像叫什麼,蘇願?”
蘇晏?
陶桃驚愕又擔心,就在這時,蘇晏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等待區和問診區是分開的。
蘇晏一從問診區走出來,陶桃就看到了她,但是下一秒,她耳畔就傳來了一聲充斥著驚恐的尖叫聲,與此同時,她看到一個身穿黑色短袖的男人如同一頭發了瘋的牛一般衝出了人群,徑直朝著蘇晏衝了過去,手中還拿著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他速度很快,幾乎是眨眼間就衝到了蘇晏的麵前。
蘇晏根本來不及躲閃。
那一刻陶桃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這個男人下手的前一刻,蘇晏猛然被推開了,下一秒男人手中的刀就捅進了忽然冒出來的那個人的腹部。
陶桃清楚地看到,推開蘇晏的人,是程季恒。
程季恒並沒有立即感覺到疼痛,隻是感覺刀很涼。這一刀也沒有影響他的反應能力,抬手就給了那個男人一拳,精準地打在了他的太陽穴,直接把他放倒了。
這一拳似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揮完這拳之後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地虛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
刀身已經盡數沒入了他的身體,僅有刀柄露在外麵。
他的半個身體都被染紅了。
白襯衫上的血跡,紅的刺目。
那一刻陶桃的腦子空了,幾乎是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不顧一切地朝著程季恒衝了過去。
她好像是在尖叫,卻又感覺不到自己在尖叫。
世界亂糟糟的,卻又安靜極了。
視野中的一切都變得虛幻了,除了程季恒。
她像是一頭狂躁的母獸,歇斯底裏地推開了人群,瘋了一樣地衝到了他的身邊,但是到了他身邊之後,她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不敢碰他不敢摸他,甚至發不出聲音,像是啞巴了一樣。
不知從那一刻開始,她開始不清他的臉了,隻覺得自己的眼前濡濕一片。
她想問為什麼?
你瘋了麼?為什麼你要幫蘇晏擋刀啊?
“你哭什麼呀?”程季恒的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雙唇蒼白如紙,聲音中也沒了力氣,卻還是勉勵地朝她笑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安撫她,“我沒事。”
陶桃說不出話,嗓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了,她發不出一句完整的音節,隻能發出含糊不清地嗚咽之聲。
程季恒知道她想問什麼,但是他已經快站不住了,在倒下之前,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你愛他。”
我討厭蘇晏,因為你愛他。
但也正是因為你愛他,我才會豁出命去救他。
隻要是你愛著的人,我都會拿命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