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很抵觸這句話,甚至是恨這句話,因為這句話加劇了她的恐懼。
她很害怕他會死。
她不想讓他死。
她開始威脅他:“程季恒,你要是敢死,我明天就嫁給蘇晏,我還要讓小奶糕改姓,我一輩子都不會告訴她你是她爸爸。”
誰知道這句話並沒有威脅到他,他聽完還笑了一下,神情很虛弱,但卻很認真地說道:“可以,蘇晏對你很好,對小奶糕也好。”
雖然他很討厭蘇晏,但並不否認蘇晏對她們母女很好。
如果他死了,蘇晏能照顧好她們。
不過說完這句話後,他又很不放心地叮囑道:“婚後千萬別跟他那個神經病媽住在一起,你會被欺負。”
蘇晏哪哪都好,就是這個媽不行,但如果這個瘋女人能一直留在雲山,不來東輔打擾她們的生活,這點小缺點也可以忍受。
如果他能夠確定自己可以活下來,那麼他絕對不會對她說這種話。
但是現在他不確定,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大方。
這也是他被推進手術室前,對她說得最後一句話。
等待手術的過程中,陶桃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前,像是在那裏紮了根,自動屏蔽了周圍的所有人和事,甚至都沒意識到蘇晏往她的肩頭披了件衣服。
她不會原諒程季恒四年前對她的所作所為,但也不想讓他死。
因為他是小奶糕的爸爸。
醫院調來了最好的外科醫生為程季恒做手術。
手術進行了很長時間,陶桃從未感覺時間這麼難熬。
紅燈熄滅的那一刻,她的心髒驟縮,像是被一隻手用力地捏住了。
她很害怕四年前的曆史重現。
手術室的大門緩緩打開,醫生給她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還有一袋私人物品。
好消息程季恒沒有死,壞消息是他並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需要送進ICU進行進一步的觀察治療。
那袋私人物品是程季恒的衣物,準確點來說,隻有一把車鑰匙、一隻手表、兩個手機和一條項鏈。
他的衣服上沾滿了血,做手術之前被醫生剪開了,成了一團醫療垃圾。
陶桃從醫生手中接過了那個裝東西的透明塑料袋,本是無心細看,但卻被一隻小銀鎖吸引了目光。
小銀鎖上穿了條黑色的繩子,被做成了項鏈。
銀麵已經開始微微發暗,但卻很幹淨,想來是主人已經帶了很長時間,並且很愛惜。
這隻鎖陶桃很熟悉。
鎖的背麵刻著一副蓮花送子的圖案,正麵看不到,被手機擋著了。
陶桃失了神,怔怔地盯著那隻鎖,許久後,她才抖著手打開了密封袋,將這隻小鎖從袋子裏拿了出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將鎖的正麵翻了上來,終於看到了上麵刻著的人名。
是她和程季恒的名字。
她的視線模糊了。
四年前,他將她背上了雲山,和她一起去了雲山寺,在月老祠中,他們買了這把鎖,鎖上麵刻著的名字還是他寫得字,寫好後找老師傅刻的。
他的字跡很好看,剛則鐵畫,媚若銀鉤,當時還驚豔到了她。
刻好同心鎖後,他們去係了結發扣,然後將鎖穿到了結發扣上,最後又一同將結發扣係到了月老樹上。
她還曾在月老樹下許願,祈求月老保佑她和程季恒能夠長長久久、白頭到老。
許願的時候,她無比虔誠。
但是虔誠沒什麼用,他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過。
當她發現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是精心設計的騙局後,徹底死了心,所以離開雲山之前,她先去了一趟雲山寺,將他們的結發扣取了下了,一把火燒了。
結發扣燒成了灰,小銀鎖卻燒不掉,隻是被大火熏黑了。
但是她沒再管這把鎖,將它扔在了堆滿了灰燼的銅香爐中。
她從未想過,自己這輩子竟然還能再看到這把鎖。
這四年來,他一直貼身戴著這把鎖麼?
所以,他真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