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雯在這個部落呆了這麼多年,早就熟悉每一種行禮的姿勢,可貝暖的手勢卻是第一次見。
亞雯皺皺眉,“你那算是什麼手勢?想當聖女,連行個禮都不會……”
貝暖坦然答:“這個行禮的姿勢是我自創的,它的意思是,你是我的晚輩,然而我連教誨都不想給你,因為你實在太討厭了。”
亞雯被修耶的邪火猛燒了一通,喘氣都不順了。
“你等著,”她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我叫人來收拾你。”
貝暖心想,看來她是搬來了救兵。
怪不得一大早就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的救兵是什麼神仙,能讓她的膽氣壯成這樣。
不過就在伽寒住的地方的門口,伽寒和一群管事的首領都站在那裏,正等著她倆過來占卜,亞雯壓了壓火,搶在貝暖前麵往那邊走。
貝暖並不著急,也不跟她爭,笑眯眯地跟在她後麵。
伽寒帶著眾人迎上幾步,對著她倆先行了一禮。
眾人也都連忙跟著行禮。
貝暖已經看清了,就在伽寒住的房間隔壁,供著一個型的水神像,前麵的木桌上有一隻竹筒,裏麵插滿了竹簽。
亞雯大模大樣地路過伽寒和眾人,直接往裏走。
時機剛好,跟在她身後的貝暖拔掉手指上包著的創可貼,伸手碰了一下她的後背。
“亞雯聖女,你都不等等酋長嗎?”貝暖低聲誠心誠意地問。
這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問題,一點毛病都沒有。
亞雯回頭瞥了一眼,聲音又大又自然,答得非常流暢:“伽寒?等他幹什麼?他就是個性冷淡,這麼多年,我費了那麼大的勁都睡不到他,現在已經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了。”
所有人都聽到了。
每個人的下巴都掉了。
這是聽見了什麼???
兩個跟著亞雯的女人驚惶地看著亞雯,一起叫:“聖女?”
亞雯自己也捂住麵紗下的嘴巴,眼睛瞪得都快掉出來了。
可是三分鍾時間還沒到,就算不問,她的嘴巴也會自動滔滔不絕地話。
“那幾個侍從還湊合,不過已經膩了,過兩我要換個新鮮的。”
她吐字清晰,聲音很大,好像唯恐別人聽不到。
現場一片寂靜。
就算她這個聖女已經有名無實,也不能這樣出醜壞部落的名聲,伽寒上前一步,指揮跟著亞雯的那兩個女人。
“亞雯生病了,你們送她回去休息。”
他頭一次,當眾隻叫她亞雯,沒有加上“聖女”兩個字,好像覺得把“亞雯”和“聖女”放在一起,是部落的恥辱。
那兩個女人立刻上前攙住亞雯的胳膊往外走,亞雯自己也驚慌失措,知道必須得走。
她的腳跟著她們,嘴巴卻不受控製。
“伽寒,你給我等著,你偏心那個什麼新聖女,我已經找人過來了,有你們倆倒黴的時候。”
這樣,等於和伽寒酋長撕破了臉。
伽寒倒是不生氣,臉色平靜,隻是眉間有點憂慮。
等她們架著亞雯走遠了,伽寒才淡淡地對貝暖,“請聖女占卜今的吉凶。”
貝暖對他開心地笑笑,上前拜過水神,從竹筒中搖了支簽出來。
有人拿走對過了,回來喜滋滋宣布:“今日大吉,萬事皆宜。”
整個部落都沉浸在萬事皆宜的喜氣洋洋中,蓋房中講究日子的立柱上梁全都安排上了。
貝暖手氣好,給大家抽出一個大吉,今的聖女工作順利完成,跟著丹大秘回去休息。
然而還沒到中午,伽寒就派人過來叫貝暖,是有遠客到了。
貝暖好奇,“是什麼遠客?”
來的人撓撓頭,“是外麵的人,以前也來過咱們部落,每次都帶東西過來,是援助什麼的,跟酋長和亞雯聖女挺熟的。”
這種見外人的事,陸行遲不能跟著,貝暖隻帶著丹穗來到伽寒住的地方。
才走到門外,貝暖就聽到裏麵傳出熟悉的聲音。
是個男聲。
語調放蕩不羈,懶洋洋的,好像每個字出來,都是他給別人的恩賜,每一句話,都帶著明顯的嘲弄。
仿佛把世間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裏。
他正在:“新聖女?什麼樣?我肯定得見見。”
貝暖的心跳都停了。
霍仞。
貝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逃跑。
這個人喜怒無常,完全不按常理行事,視人命如草芥,貝暖在他身邊一分鍾都不想多呆。
可是身邊的丹穗已經和門口的守衛互相施過禮,用清脆的嗓音:“嘉德聖女來了。”
貝暖迅速地判斷了一下。
發型和身上的衣服全都不一樣,臉用厚厚的麵紗蒙著,隻露出一雙眼睛,眼睛上畫著可怕的濃妝,應該是認不出來。
霍仞對貝暖並不熟悉。
從當初江邊初遇,霍仞把船老板一槍崩了,兩個人有過一句對話,然後是坐船到對岸,他坐得遠遠的,隻瞥過貝暖一眼。
再後來到了九監,他把貝暖叫過去欣賞他在大門上“釣喪屍”,兩個人真的近距離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半時。
可以賭一賭。
貝暖硬著頭皮,走進門。
果然,霍仞正舒服地靠在木頭圈椅裏,兩條長腿斜伸出去,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削薄的唇角輕蔑地抿著。
看見貝暖進來,掃了一眼她的打扮,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幸好有麵紗和眼睛上的大濃妝。
預言得對,這玩意真的能讓聖女逢凶化吉。
貝暖低垂著眼簾,故意用刷成扇子的睫毛遮著眼眸。
一進門,貝暖就看清了,這裏除了霍仞,還有另一個熟人。
甄蓁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