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仍是溫和淡定的。

“我還沒來得及跟齊小姐說什麼。再說,那樣的事情,我怎麼會隨處亂說……”

“那就好。”讓我驚駭的事發生了,雲庭居然一把拉起客人的手臂,“你請回吧,你說的事,我一個字也不相信,你別來破壞我的生活……”他居然動手趕人。

我吃驚。是什麼事情,會讓雲庭氣急敗壞成這樣子?

客人一邊讓雲庭推著出去,一邊淡淡的說:“你真的不相信?隻怕你是不願正視吧?否則,怎麼會是這種反應?蝸牛的行為隻能逃避一時,有的事,還是及早有所準備比較好……”

雲庭象被抽了一鞭子。我發現他的背影刹那僵硬如化石。

那個客人溫和的聲音輕輕說:“逃避事實是沒用的。命運給了你什麼,你就隻能承擔起這樣的命運。”

我越發迷惑。這倒是有點象古代故事裏什麼和尚道士打機鋒的樣子。什麼意思?我不懂。

可是雲庭似乎被觸動。推人的動作都已經靜止。他站在那裏,站了一盞茶時分。然後,他垂下手。這不算什麼大的動作,可是我跟雲庭那樣熟稔,從他細微的肢體語言中,我感覺他已下了決心。

“好,我們找個地方詳談。”雲庭先吐出一口氣,才說出這樣的決定。

“雲庭?”我突然覺得怕,輕輕的喚了他一聲。

雲庭回過頭來,對我一笑。那笑容……失去了他素日的倜儻,顯得十分勉強。

“小憩,沒事。”他輕聲說,“你別擔心。我們不過談一下男人之間的事情。”

轉過頭,他對客人說:“走吧。”然後率先往門外走去。

我覺得雲庭的腳步也拖得分外沉重。一種奇怪的沉悶感覺攫住了我的心。

接下來的兩天,我覺得莫名的不安。雲庭也不來看我了。給雲庭打電話,他隻是說:“乖,我隻是想靜下心考慮一些問題。”

我自己心虛,頓時想起,為了我列出“孤男寡女”的理由不肯與雲庭到英國去,他還在與我鬥氣,未曾正式和解。於是噤聲,放下電話。

雲庭以前,從來沒有這樣把我擺到一邊不理不睬的先例。我覺得沒趣。

天天上學、回家,真是沒勁。

約摸過了三四天。這天我回到家,居然有客人坐在客廳裏。

我停步,訝異:“顧伯父,您來了?”

是雲庭的父親。我也跟著雲庭到過顧家許多次。可是同我的父親一樣,顧伯父同樣是個大忙人,沒不太有時間在家裏。所以直到現在,我對於顧伯父,其實是生疏的。

他神色凝重,對我微微一頷首,說:“小憩,伯父有些話想問你。”

我忐忑的坐下來。“您隻管問。”

顧伯父的神情看起來頗煩惱。他說:“雲庭回倫敦了。”

“他走了?”我的心,緊縮了一下。說不出是失落還是傷心。

顧伯父怔了怔。“你不知道?”他問,“這些天他不是在你這裏?”

“沒有……”我情緒低落,不知道一時該說些什麼。

顧伯父沒有問下去。

顧伯父說:“他跟我說,他畢業了要留在英國,不回來了。這個事情,他跟你說過沒有?”神情又急又氣。

我震驚。“沒有。”我急急的問,“他怎麼說的?是不是賭氣?”

顧伯父很有點失望。“不是賭氣,他跟我說的時候,冷靜得很。我原以為……”他看著我,歎了口氣,又問:“他真的從沒跟你提過?”

“真沒有。”我搖頭。雲庭……他就這樣子拋下我了?心裏一酸,馬上感覺彷徨,仿佛自己成為棄兒。

顧伯父歎氣。“那麼小憩,你勸勸你雲庭哥。顧家的家業,他不回來輔佐著怎麼成?你天佑哥又優柔寡斷……”

我唯唯諾諾,心裏卻在慌張:雲庭……他真的不回來了?這裏麵有沒有我的原因?

終於忍不住問:“顧伯父,雲庭說他為什麼不回來?”

顧伯父一副快暈過去的樣子。“他居然說……他要做探險家,畢了業第一站就先去亞馬遜河探險。”

我噤聲。雲庭有這樣誌向?我居然從來不知。

顧伯父一路歎著氣離去。我馬上撲到電話邊撥通雲庭寓所電話。

由答錄機接聽。當然,此刻他也許還沒回到寓所。我又撥他的手機,關機。

忙亂了好一陣才想到他應該還在飛機上,自然是不能開手機的。這時才停止撥號,怔怔的坐下來發呆。

最先湧上來的感覺,居然是委屈。

雲庭說要,他會一直罩我。可是現在算什麼,他居然棄我而去。

想到這裏不由紅了眼睛。

李媽來收拾茶杯,看到我的樣子嚇一跳:“小姐,你怎麼了?”

“雲庭不管我了。”我的話裏帶上哭音。

李媽吃驚。“怎麼會?你們自小要好,現在不過是鬥鬥氣。小姐,你有的時候也真是脾氣拗,去,給顧少爺打個電話吧。”

“他在飛機上我怎麼打?”我沮喪,眼圈不自禁的一熱。

“他走了?”李媽吃驚。“哎呀這場氣生得這樣大?小姐,你到底說了些什麼,惹得顧少爺這麼生氣?”

我不語。他說他不回來了……他說他不回來了……仿佛被抽去主心骨,我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世界都變了顏色,黑黑沉沉的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奔上樓,趴在床上想心事。

雲庭……他不會這樣拋下我吧?這麼多年的守護,現在扔下我,他放得下心?

並且,雲庭一直擺明是我靠山,所以這些年來我在大宅那邊,並沒受到太差的待遇。莫三與莫四那樣討厭我也不敢對我挑釁,還不是為著忌憚雲庭?現在靠山失去,他們隻怕不會對我再客氣。

莫如琅莫如玟兩姐妹倒還可以暫時不必擔心。她們均已出嫁,注意力早轉往夫家去。

雲庭不再表示對我支持後我的處境會那樣難過……我有點汗顏,這個時候仍然以自身利益角度來衡量與雲庭這段關係。可是更多的是擔心。

果然,消息是傳得很快的。晚上,我那久未謀麵的母親居然出現在我麵前。

“雲庭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說不回來了?”她沉不住氣,臉色有點沉凝。

我垂頭喪氣坐在她對麵,半個字也不想說,可是,又不得不說。“我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