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過是安慰失戀少女心的幻想片段。沒有想到,現在似乎真的實現。蕭杳雖然沒有化身王子,可是他現在的財富地位,加他自身俊美形象,足以讓本城絕大多數適齡女子視他為白馬王子。

隻不過,這樣的變化,來得太晚。他此刻已淡出我的心海。

愛情讓我們忘記時間,時間讓我們忘記愛情。

可以與蕭杳化解隔閡我很樂意,可是愛情……它已經離我與蕭杳太遠。我輕輕的搖頭。

我說:“蕭杳,你現在這樣好條件,哪裏還用得著在意我?”

蕭杳轉開頭,帶點別扭神色。他開口,聲音很輕:“可是我心裏,一直不能對你忘情。”

聽到昔日的戀人這樣對自己細訴情懷,不是不感動的。隻是我現在心裏有了旁人,他的情意,我隻能推搪回避。我似笑非笑的睨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真的?秦公子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想我?看看你重見時對我那副不齒的樣子。”

蕭杳有點懊惱。他說:“那是因為我之前誤會你。七七,坦白說,之前我一直對你心存怨恨。可是若不是為著愛你,又哪來的恨?還好今天大家解說明白,讓我們重新開始。”

我再婉拒。“蕭杳,差距總是存在的。以前是你覺得我的家世壓得你不能抬頭,如今我同樣這樣覺得。我不過是一個私生女而已,從來沒指望過自己嫁入豪門。”

蕭杳問:“你可是還記恨我們當初氣頭上說的話?七七……”

我快速的打斷他。“不是記恨,蕭杳。隻不過,現在物是人非。”

蕭杳的臉色沉下去。他沉默片刻,然後斷然說:“不,七七,我不會給你退避機會。無論你是因為生我氣,還是因為什麼見鬼的家世。以前我是不夠條件,所以不想也不敢留住我要的人與事。可是現在不同了,我有那個能力留住你。”語氣中透出股勢在必得意味。

我輕聲提醒:“金錢並非萬能。”

蕭杳雙眼炯炯的望著我。“是,並非萬能。可是它能讓你我過上幸福快樂日子。”

直覺的,我覺得蕭杳此刻聽不進任何逆耳的言語。他剛繼承了大批遺產,正是春風得意馬行疾的時候,感情上也不會接收我的拒絕。

我想還是先脫身為妙。我說:“不如我們冷靜一點再提這事?今天經曆的事情太多,我很累,想早點回去休息了。”然後準備起身。

蕭杳動作好快,反手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不準。”

“蕭杳?”我輕輕的蹙眉。

蕭杳猛力一拉我的手,力道很大,我穩不住身子,一下栽到他的懷裏。他兩隻手改為摟住我,要求:“不準回去。我們分別了這麼久,我要你就在這裏陪我。”

“不行。”我想從他懷裏抽身。“現在已經十點多了吧?我實在該回去了。”

蕭杳抱得十分緊。我感到他的吻落在我的頸後,暖暖熱熱的。“你就留在這裏。反正你父母也默認了的。”

“不要。”我扭動身子,要逃脫他的禁錮。“請你尊重我,如果你真如你所說的愛我的話。”

這句話說得有點重。我感到禁錮我的力道在放鬆。我連忙趁機抽身,從他的手中退開去。

退開後望向他。蕭杳的臉色,有幾分失意幾分冷。他問:“你不愛我了,是不是?你心裏有了別人了,是不是?”越說聲音越大,最後那句是不是,簡直是吼出聲來的。

我讓他嚇得一哆嗦,心裏很有點害怕他就此失態,會對我不利。我自然知道蕭杳的自尊心強到了什麼地步,我怕我若真的開口承認,我走不出這間屋子。

心裏快速的思考對策。垂一垂頭,我帶點委屈的反問:“你是因為我是私生女,爸媽默認拿我來換你的訂單的,所以才提議要我留下與你同居,是不是?可是你們有沒有問過我,我願不願意?”

蕭杳的神情是明顯的一愕,我一鼓作氣再繼續說下去:“把我作為一件貨物送到你的麵前,我難道該很高興的等待你的臨幸?沒錯我是私生女,從不受父母重視。可是這不代表我沒有基本自尊心。生在這樣的家庭不是我的錯,憑什麼你們私相授受,要我當情婦就當情婦,要我獻身就獻身?”

開始說時還帶點博取同情意思,說到後麵,真正觸動了我的心事,忍不住哽咽。

室內一時隻有我的哽咽聲音。蕭杳沒有作聲。

有一滴淚輕輕滴下,落在我的衣服上。絲絨的衣服很吸水,這滴淚一下子滲進衣服裏,留下一個深色的漬子。我倔強的反手抹一下眼睛,要把剩下的眼淚忍回去。

蕭杳開口了。他說:“七七,你別哭……我承認,開始我跟你父親提到你,確實是存著報複的心思,想用錢來換你……作我的情婦。現在誤會冰釋,我怎麼還會那麼想?我想留下你,實在是因為我為你心動,不舍得讓你回去。”

我保持原有姿勢,不作聲。蕭杳繼續說下去:“我沒想那麼多,我隻想著反正你家裏也不在意你在我這裏過夜……我真的沒有想到要侮辱你……”

我趁機說:“所以蕭杳,你說,我怎麼能接受我與你重新在一起?隻怕真在一起了,我會隨時感到恥辱,認定我是由你買來的。”

蕭杳說:“怎麼會?七七,我明明說了,我對你舊情難忘。我們本來以前有過一段情,又不是今天才認識,哪會存在買賣關係。”

我不去指摘他的話邏輯混亂。我隻想先行脫身。

我說:“別的話暫且先不提起。蕭杳,你今晚先讓我回家去。在你家呆太晚,不知道會讓人傳成什麼樣子。”

蕭杳歎了口氣。

“好,我先送你回去。”他站起身子。

我也連忙站起。

蕭杳苦笑著做一個請的姿勢。

我們往外走。一邊走蕭杳一邊說:“七七,明天我來接你,我們出海去玩好不好?自己開遊艇出去。”

我邊往樓下走,邊想著如何婉拒。眼睛不經意間觸到前方,身子一震,頓住腳步。

大廳那邊沙發上,坐著一個中年婦女,暗紫色織錦旗袍,頭發挽在腦後,梳一個髻。聽到聲音,她抬眼望過來,眼神淡漠。耳際一點碧綠的瑩光一閃,那是她的翡翠耳墜子。

雖然隻見過兩麵,我還記得這是蕭杳的母親。隻不過現在養尊處優,看上去倒比昔日在廉租屋裏還年輕幾分。

顯然她也記得我,所以眼光掃過我身上時,額外再冰冷三分。

跟著她眼光轉向蕭杳,這才有了溫度。“滄海,”她問,“今天你三表叔過來我這邊,說要給你介紹浩明電子方董的女兒。你看什麼時候去見一見?”

“媽,”蕭杳的口氣略帶點不耐。“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你去理會他什麼?早前我們不得意時,他們怎麼一個也不出現?”

蕭杳的母親淡淡的說:“是我去拜托他們的。我不想你跟對不起你的人糾纏不清。”

我知道蕭杳的母親不會喜歡我,這話分明是說給我聽的。站在她的立場,原該這樣,誰叫我是以前負了她兒子的人。

可是我心裏略有些感觸。以前去蕭家,雖然貧困,生活逼人,可是蕭家母子那樣相親相愛。

我承認,那時蕭杳的母親有一種溫婉氣質。可是現在她這樣氣質已經淡去許多。

她們母子之間似乎有隔膜。我甚至為蕭杳口氣裏帶出的些許不耐,代他母親感到傷心。

環境的變化,改變每一個人,每一種關係。

我知趣的說:“蕭杳,既然你們有事商量,那麼我先離開,不打擾你們了。”

蕭杳不理他母親的不愉臉色,說:“我送你。”

“滄海!”他的母親大聲的喝止。

我看到蕭杳臉上一抹倔強反抗神色。

我猜他們在以前困頓生活中,不會或者很少會出現這樣情形。

忍出將出口的一聲歎息,我低聲說:“讓司機送我吧。別讓我為難。”

蕭杳怔一怔,才叫一邊的傭人去找司機。我連忙說:“我跟她一起去好了,你去陪伯母去。”趁機匆匆逃離此地。

這一天過得那樣驚險,外加跌宕起伏。我坐上車,才真正籲出一口氣。

討厭麵對這樣複雜叵測情形。我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拿上護照往英國去。

我要去找雲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