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心卻是虛虛的懸著,我暗暗祈禱,我的心跳聲不要跳得太急。
其實就算此刻不搜出我來,多搜幾次,終也會把我搜出來的。可是這時我隻求躲得一時是一時,其它的事,多想無益。
搜索的人在門口略作停留,便轉身走開去。我剛在心裏暗叫了一聲謝天謝地,就聽到蕭杳帶點急燥怒意的聲音響起:“這邊也沒有?”
剛才來查的人答應了一聲“是”。蕭杳冷哼:“到處都沒有,她會飛天遁地不成?”他想來是撥開那個人,自己走進衣帽間裏。
我的一顆心不受控製的砰砰狂跳。
下一秒,眼前突然一亮,因為身前那排遮擋我的衣服給大力撥開,明亮燈光下,我暴露在蕭杳眼前。
我簡直不敢抬頭看蕭杳的臉色。下意識的,我縮起身子,再往角落裏退去。
我聽到蕭杳發話了。他說:“你們出去。”
顯然不是對我說,於是我仍然鴕鳥的縮在角落裏,雙手抱膝。
他不再說話,我感覺他的視線在我身上掃視。是那種讓人神經緊繃的靜默,我的心無端的發起冷來。
足足過了三五分鍾,蕭杳才說:“搞什麼飛機?需要怕我怕成這樣子?”
我聽他口氣裏好象並不惱怒,放心少許,才怯怯的抬起頭來。
蕭杳看著我,臉上是哭笑不得的神情。他再重複一遍:“你說,幹什麼怕得這麼似的?”
“我怕你打我。”我一時想不出台詞,呐呐的吐出一句。
蕭杳居然笑了。我還是怕他。他現在,居然喜怒無常成這樣了。
他在我對麵坐下來,嘴角含著一抹淡嘲笑意。他說:“看來我真還讓你沒有信心,居然認會我會打女人了。”
我看他此刻情緒似乎還好,是我改善與他關係的時機。於是我楚楚可憐的說:“我以為你生氣得厲害。再說,剛才從花園回來時,你那樣對我生拉硬拽,我的手現在還有點疼。”
他怔了一下,然後問:“天,七七,你不是認為我是想關上門來打你一頓吧?所以怕得鎖上門當縮頭烏龜?”
我咬咬下唇。“你以為我真這麼白癡?我鎖門,是想逃避……之前你想對我做的那件事。”
蕭杳放鬆的把背靠上牆,然後伸長雙腿。有一隻腳挨住我的腳,雖然已退到牆角,我還是條件反射的又往後縮了少許。想一想,不是不奇怪的,曾經相愛的兩個人,擁抱接吻通通有過,可是一旦不相愛了,無意的肢體接觸也不願意發生。
蕭杳輕笑著問我:“真這麼清純?你以為你是聖女貞德?”
我輕輕的籲出一口氣。“那麼在你心目中,我就該是淫娃蕩婦?隻因為……我有一個當人情婦的母親?”聲音裏,帶點幽怨,帶點淒愴。
事實上我並沒有那樣深感觸。至少在這樣環境下,我沒心思自憐自悲。我是在用小小心計,現在知道蕭杳的母親同樣是情婦出身。我期望蕭杳聽到這裏,心會軟一些。
是否用對手段現在還沒有分曉。蕭杳的神情,有一刹那恍惚,然後他開始沉吟。
我不敢再觀察下去,怕他疑心。抿一抿嘴,我委屈不勝的垂下頭去。
“齊憩。”隔了好一陣,蕭杳叫我的名字。
我仍是沒有抬頭,輕輕的“嗯”一聲。
蕭杳問我:“你為什麼姓齊不姓莫?”
我覺得似乎已觸動了他的那條神經,因此額外把聲音再放得低一聲,幽幽的好不淒惻:“你何必明知故問?你明明已經知道,我是私生女……我哪裏有資格姓莫?”
蕭杳又沉默。我偷想看他。他分明在沉思,臉色變幻不定。
過了許久他才說:“你不是在莫家很得寵嗎?”
“得寵?”我的聲音一下子有了顫音。這次不是作戲。
我冷笑:“有我這樣得寵的私生女?父親對我從不過問,自小就讓大媽那邊的哥哥姐姐欺負……一聲令下我便得扮交際花上門……”太激動了,喉嚨象被什麼東西哽住,我一時說不下去。
蕭杳側頭看我,神情有點震驚。
我眨了眨眼睛,把要流出來的淚忍回去。這時候不能耍情緒,麵前的人還需要對付呢。
壓下了情緒,清清嗓子,我再籲一口氣。“私生女,鮮少有能在原配家中立足的例子,更別說是得寵。”這次改用淡淡的口氣述說,說完後咬住下唇。
蕭杳側頭望向我。他的神色,先是懷疑、思索,慢慢的轉為柔和,諷刺神情全數淡去。
他說:“我……我不知道你在莫家不得寵。替我調查的人隻說你跟你媽住在一起,後來酒會上我向你父親提起你,你父親的口氣,仿佛你在家裏極受重視。”
我在心裏暗罵。父親當然是個老狐狸,一聽到蕭杳暗示對我有興趣,哪有可能說我在家裏沒地位?忙著扮慈父都來不及。
父親說得我在他心目中的砝碼越重,想必跟蕭杳提交換條件時,換得的好處更多。
蕭杳畢竟不是混慣社交圈的人,當然全盤相信父親的說法。難怪跟我一見麵,他對我這樣不客氣。
我隻是淡淡的說:“他是個商人,他懂得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對自己最有利。”並不直接辯白,帶著一點意興索然神情,暗示著:瞧,就是這樣子了,你愛信不信。
看來蕭杳相信了。他眼神閃動,說:“是這樣?七七,我……”聲音裏有點歉意,不過說了個“我”,也沒再說下去。
於是沉默。蕭杳側著頭,靜靜的凝思。
我不時偷眼瞥他一眼,十分緊張。我不求他相信我多少,隻要看在大家都是私生子的份上,今晚放過我便成。
他想了半天,象突然想起什麼,問:“那麼當初我們分手,是不是也是你受到家庭壓力?”
我開始覺得有點希望,之前的低姿態裝可憐策略看來有效。現在蕭杳甚至找到借口替我開脫。這是我化解蕭杳對我懷恨偏見的大好機會,我一定要好好把握。
雖然當時,是我自己選擇分手。父母甚至不知道蕭杳其人。可是危急關頭讓他們做做替死鬼也罷,反正推我至這樣尷尬境地的人,也正是他們。我剛想應一聲“是”,馬上又省起,這當兒顯然蕭杳顯然已經覺得我是家裏身不由已的小可憐,那麼繼續擺一擺可憐姿態,也許對我更有利。
我臉上現出一副為難神情,吞吞吐吐的說:“他們……哎,不關他們的事,是我不好,我意誌軟弱,愛慕虛榮……”
果然男人就吃這一套,也許也因我可憐畏縮的樣子裝得實在到位。“不,我知道,肯定是他們逼你跟我分手的。”不由分說,蕭杳用堅定口吻替我澄清。
我不再說話,把頭埋進兩隻手圈起的膝蓋裏。
又是靜默。不過不再令人神經緊繃。
突然一隻手輕輕搭上我的肩膀。我驚跳,這次是真的出乎意料,身子象裝上彈簧般跳起。一轉頭,對上了蕭杳的眼睛,他一臉的哭笑不得。
“你現在真的膽小至此?”他無辜的說:“我不過想拍拍你肩安慰一下你。”
我隻好說:“我對肢體接觸比較敏感。”
蕭杳把眼睛掉開,不看我。我的直覺,他對我敵意已經消失。
跟著他說:“七七,原來當初,不光我有壓力,你也承擔了家庭的太多壓力。你怎麼不告訴我?害得我那樣誤會你。”
我啼笑皆非。實在當初,父母並不知道我與他的事。所有壓力,均由我們自己施加給自己。
所以,我一時無言以對。
他跟著感概:“七七,原來溝通不良,可以造成這樣大誤會………”
我咬住唇,看著他。他的眼睛投往前方,神情有點迷離,象在追懷什麼,眼神帶了一點懷緬一點歎息。
我不知道他是否想起了以前的青蔥歲月。也許。他現在整個人鬆弛下來,不象之前那樣劍拔弩張的。
又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略帶兩分猶疑。他說:“當時實在溝通不良。七七,現在既然解開誤會,你並不是我以前想象的那樣愛慕虛榮,我想……或者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很震驚。
不是沒設想過破鏡重圓戲碼。可是那隻是在初與他分手的那一段時間。也曾在極度空虛中設想過遇上仙女的魔杖一點,蕭杳就化身為不再為物質所苦的高貴王子。於是一切障礙不再存在,蕭杳再與我重新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