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盡歡沒由來的渾身一顫。
該怎麼形容這把男音呢,是午夜廣播中低緩訴說的醇厚質感,但是,沒有那份溫暖,反而格外涼薄,讓人無端端有些想保持距離,同時卻又按捺不住窺個究竟。暴雨劈裏啪啦砸落,胡思亂想被澆在頭頂的碩大雨滴帶走,她慌忙轉身,一抹白色身影正不疾不徐走向校醫急診室。不是說校醫都是些老頭老太太麼,怎麼有這麼年輕的男子?
天地間刹那掛起磅礴雨幕,黑壓壓的雲層占據整個天空。
一個炸雷在何盡歡踏進急診室的片刻炸響,她習慣性低呼,靜靜坐在燈下的男子白衣如雪,英俊如鑄,唯獨氣質冷清,猶如寒冰。
“過來。”他指了指身前的圓凳。
真想去看看黃曆今天到底什麼日子,碰到的怎麼全是好看得沒法兒形容的人,如果說杜晚妝的美讓身為同性的何盡歡都忍不住讚不絕口,眼前男人的清俊眉眼則讓她感覺到腫著臉頰更紅了,更燙了。她毫無節操的犯起花癡,目不轉睛,直到他伸出右手托起臉頰,清涼如水的觸覺讓她觸電般往後縮了一縮。
“怎麼了?”他輕挑眉。
“沒,沒,你繼續。”何盡歡的臉紅得像在滴血,呃,怎麼好意思講出來像被電到,酥酥的,麻麻的。
“為什麼被打?”
起身從擺滿瓶瓶罐罐的藥櫃裏取出幾個小瓶,他抽出棉簽,先給手肘上藥。
“唔……”手肘沒有破皮,不是很疼,何盡歡看著那隻骨節修長的手來回移動,老實說出所得結論:
“大概是被誤會成第三者了。”慢著慢著,和他完全不熟哇,怎麼一點不知道委婉呢,嗚嗚。
“哦,第三者。”他噙了一絲笑意在嘴角,俊容越發生動起來,“那麼,小丫頭喜歡他嗎?”
“誰?”脫口而出的何盡歡馬上意識到又反應慢半拍,尷尬片刻,喃喃回答:
“不知道啊。”寧謙比她大兩歲,從小一起吃喝玩睡,關係特別好。每次犯什麼錯不敢回去都會躲進寧家,吃過飯再由寧謙護送。別看寧謙年紀不大,口才十分了得,基本每次有他在爸媽麵前吧啦吧啦,肯定安全無虞。兩家父母偶爾也會拿他們開開玩笑,說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喜歡和寧謙玩,和他呆在一起什麼都不用想,非常舒服,但這就是裏寫的愛情嗎?拿不準。
“那就是有想法。”
手腳利索的上完藥,年輕男子收拾好,才發現女孩兒還呆呆坐著沒動,略顯嬰兒肥其實還屬清秀的五官間堆滿思考的疑雲和迷茫。
“既然有想法,又挨了打,索性撬了吧。”
何盡歡這句話倒是完全聽進去了,心直口快回道:
“校醫先生,你有點三觀不正吧。”
“五官正就行。”
這話說得,換做別人,肯定是傲嬌到欠揍的感覺,可是,由他說來,隻感覺名副其實。
暗自鄙視自己不知不覺中加入了外貌協會,何盡歡還沒來得急回答,悠揚手機鈴聲打破滿室暴風雨中的安靜。
年輕男子接了,臉色頃刻變得無比難看,剛才對話間流露的笑意全部被冷峻所取代,而且,是深入骨髓的冷峻。
掛掉電話,他一言不發,抓起擱在桌旁的黑色長柄傘。快到門口,忽然轉身,將傘遞過來。
他臨走前陷入深深沉默的孤冷神情,落進了何盡歡眼裏,亦留在了心裏。
然而,從此在學校再沒有見到過此人,何盡歡想盡辦法希望從校醫室打探出名字,沒人知道,甚至沒人知道有這麼個人。
他,猶如一場暴雨夜的斑斕迷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