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光於永夜(1 / 1)

十五歲傍晚的奇遇何盡歡沒有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寧謙。

後來,她收到一封來自於佩的道歉信,裏麵隻有幾句簡單的“我不該打你,對不起”之類。

於佩和杜晚妝都沒有再出現在麵前,不過,輾轉聽聞才知道,她們兩都是一中高中部的出名人物。

前者傳奇在對寧謙的窮追不舍,後者則一是肩負“校花”之名,二是特立獨行。和看上去弱質纖纖,柔美婉麗不同,杜晚妝行事作風十分出挑,吸煙喝酒是日常行為,翹課戀愛層出不窮,而且,她有一大批擁簇者,男同學自然多數是傾慕,女同學呢,好像是因為她特別看不慣別人欺負女生,喜歡為女生打抱不平。

再怎麼傳奇的學生也要參加初三會考,除開零碎聽到這些,開始沒日沒夜溫書的何盡歡還多了件事:

沒日沒夜的想他。

情竇初開毫無疑問是一個人詩性的最好啟蒙,她偷偷在日記本裏寫:

十五歲那年的仲夏,我遇到一個男子,他於我,光明於永夜。

害怕老媽偷看,寫完後,她又全部用黑色水筆塗掉,留下一行濃鬱的黑。

真可笑啊,連人家名字都不曉得,想個屁!

依舊淹沒在普通學生浪潮中的她經常自我鄙視,隻是鄙視完,思念又會像仲夏的野草一樣蔓延。

何盡歡甚至覺得,擁有這個粉紅色的秘密,走在人群中的自己不再那麼平淡無奇。

不知道是老天爺同情呢還是惡作劇,兩年後,再次“見到”他,不過,是在電視上——

那是一條新聞,內容大概是食品飲料界的巨頭秦氏今夏幾乎全盤壟斷市場,以代表作“清心茶”為首的多款飲料走出國門,迎來驕人業績,秦氏總裁秦道遠接受獨家采訪,期間展示了一張全家福,這是低調的秦家第一次公開成員……彼時,何盡歡正坐在餐桌旁喝清心茶,看到投影出的照片裏赫然立著兩年前的校醫,滿口的茶全部噴到四方形原木色飯桌上。

“盡歡,幹嘛呢?已經是大姑娘啦,注意點兒。”媽媽一邊抽出紙巾,一邊嗔怪。

“他是誰啊,爸?”

何文是個見多識廣、心思縝密的男人,女兒失態自然逃不過雙眼,他掃了掃電視,夾起一筷子涼拌海蜇,不答反問:

“你知道他?”

“唔……”何盡歡低頭,佯裝扒飯,慢慢嘟囔著,“不知道啊,就好像在學校見過,不知道是不是。居然會在電視上看到,有點驚訝嘛。”深知父親擁有銳利雙眼和敏銳觀察,不能不說實話,但是,實話也看怎麼說。哈哈,這可是從偵探裏學到的一招。真真假假糅合一起,最難讓人分辨。

“秦縱遙,秦道遠的獨子。”

想著女兒和秦家人應該扯不上什麼關係,何文抿了口小酒,簡短作答。他生性豁達,一直奉行開明教育,正因如此,才給唯一的孩子定名“盡歡”,取自詩仙李白的“人生得意須盡歡”,從小,他對女兒有問必答,答必詳細。對孩子的尊重和耐心使他在附近極具孩子緣,隔壁寧謙就是典型,總纏著他問這問那。不過,秦家事嘛,顯然少談為妙。

“這麼說,他是秦氏唯一的繼承人?”

何盡歡盡力掩飾內心失落,吧唧吧唧啃著脆嫩拍黃瓜,眼角餘光瞟見一旁的老媽又在搖頭,肯定覺得她不夠淑女。

“唯一?不見得。”

女兒無心吐露的話給何文帶來某種思考。

良久,直到妻子輕拉衣袖,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引來了女兒好奇,他起身,擱下筷子,提起工作包匆匆出門。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父親一幅心事重重的樣子,何盡歡吐吐舌頭,朝老媽撒嬌。

秦妍伸出指尖,寵溺的點了點女兒眉心,微笑著搖頭。

“老爸那麼nice,應該不會生氣。媽,明天給我熬上次那種雞湯好不好嘛,那味兒太香啦,我完全能聞出裏麵放了什麼材料……”

很久很久之後,何盡歡才明白,父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同樣沒有想到的是,往後日子裏,秦家和自己之間會扯出千絲萬縷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