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四盞的雙層水晶吊燈灑落璀璨光芒,除開傾瀉如流水的鋼琴曲,宴廳內安靜得隻聽到刀叉輕碰的聲響。
對這種場合早有了解的於大維和徐唐隻顧埋頭進食,林詠的全部注意力在闊別幾年的兒子身上,秦道遠穩坐釣魚台的鎮定如常,徐樺則是繼續保持看戲姿態,兩條細長眼睛飛來飛去,時不時瞄瞄這個看看那個。相對而坐的秦縱遙對堂兄似笑非笑的眼神始終沒有回應,淡漠如煙,最緊張的反而是何盡歡與杜晚妝——
於她們兩而言,今晚俱不亞於考驗。
好在秦道遠素來遵從“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正餐吃罷,相安無事。
雲姨訓練有素的指揮幫傭收拾碗盤,順道親自端上堆擺成飛龍衝天造型的水果拚盤。
就在最緊張的兩個女孩以為今晚或許安然度過時,秦道遠朝於大維點點頭,後者隨即奉上一個透明文件夾。
秦縱遙和徐唐的臉色俱是一變,何盡歡頃刻意識到,重頭戲還遠未上場。
解開暗藍色西裝外套的紐扣,秦道遠朝右邊的秦慕清露出慈愛的笑容,揚了揚微胖手指捏著的文件夾,道:
“慕清,秦氏本是你父親和我兩人一起掙來的產業,如今你大了,既然回國,那麼伯父就將16%的股份轉給你,這是相應文件。”
他說的聲音其實不大,卻不異於投下顆重磅炸彈,滿座俱驚。
秦道遠作為總裁,牢牢掌控住集團股份,整個集團由小股東組成的份額隻占28%,如今的第一把手秦縱遙手裏僅有17%的股份,秦道遠將16%贈給侄子意味著自己手裏的股份跌至39%,更意味著對集團毫無建樹的秦慕清如今控股份額僅比親手把秦氏推向繁榮壯闊的秦縱遙少1%,一躍成為集團第三大股東,而且隨時可以輕易越居第二!
何盡歡終於明白秦縱遙為什麼心情欠佳,換做任何人,可能隻怕鬱悶得要暈。
櫻唇微張的她望著秦道遠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位老爺子為什麼這樣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不是說家和萬事興麼?
於大維默不作聲,林詠喜出望外,杜晚妝黛眉微顰,徐唐徐樺兄妹隔桌對視,彼此讀懂對方眼裏的意思——
份額竟高達16%,完全超出之前的預計。
秦慕清雙手恭敬接過來,鳳眼裏的兩顆琥珀色瞳仁似是不經意的瞟向對麵。
相比他的小動作,秦縱遙保持目觀鼻鼻觀心的姿勢,薄唇輕啟,波瀾不興提出質疑:
“如此大動作,是否應該交由董事會討論再執行?”
兒子的態度遠比想象中沉靜,秦道遠意外之餘還是火冒三丈,態度強硬道:
“我是宣布結果,不是知會提議。”
“伯父,您看,我這麼多年閑散成習慣,對集團沒有什麼貢獻,16%是不是有點……”
“這是你該得的,慕清。”
秦慕清適時推卻,擺出一幅誠惶誠恐的神情,再配上他“得天獨厚”的蒼白臉龐和毫無血色的嘴唇,任誰看到隻怕都要以為他確實有無功不受祿的意思。可是,何盡歡感覺得到,他渾身所散發出的氣息根本毫無機場那天相見時的陰鬱,眼睛深處隱隱跳躍著火花,挑釁的火花。她擔憂的看向身邊端坐如鬆的男子,心中沒由來的難過——
年少母親遠走,父親霸道專製,他似乎與世隔絕的清冷,是這麼多年歲月累積堆砌起來的吧?
漆黑如墨的瞳孔倏地收緊,秦縱遙勾了勾唇,半嘲半冷的笑意蕩漾開來:
“既然如此,我也有一個決定宣布。”
他牽住何盡歡,兩手十指交叉,相疊在潔白桌布上。
一瞬不瞬凝視著父親的麵容,他一字一頓,清冷沉凜又不容拒絕的宣布:
“嘴甜甜項目收購負責人,我定她。”
除開徐家兄妹,眾人再次驚詫。
垂首立在旁邊的於大維使勁兒拋眼色,豈料秦縱遙完全無視,徐唐不露痕跡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
刹那間,劍拔弩張的激烈對峙局麵形成,大家都不敢作聲,生怕稍有不慎立時點燃一碰即發的熊熊火焰。
暗紅色寶石鑲嵌的領帶夾隨著胸脯劇烈起伏,秦道遠的憤怒填滿胸腔和喉嚨,以至於第一時間沒能說出點什麼。
滿室壓抑的寂靜裏,秦縱遙目光如炬,毫不退縮,繼續以沉穩又冷傲的口吻道:
“您可以反對,但是,相信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您不會反對。所以,我也不是知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