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倉庫裏人數不少,這一刻,卻靜悄悄的,似乎還是一個靜謐清明的仲夏夜。
然而,裏麵所有人全知道,在這表麵安靜之下,正有瘋狂的暗湧在起伏、跌宕,也有久遠的情仇在複蘇、生滅。
空氣裏的灰塵悄無聲息從鼻腔和口腔溜進脆弱的肺部,林詠開始咳嗽,拚命壓製住後,按住胸口,氣喘籲籲道:
“況且,就算他有別的女人孩子,難道從前的老婆孩子就不在乎了嗎?盧彥……”她惡狠狠的掉頭瞪向居然在關鍵時刻給自己一刀的罪魁禍首,眼神如果能殺人,她必定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盧彥,你老婆二十歲嫁到你家,給你生下兩個孩子,現在就為了外麵的狐狸精,你就不管他們娘三的性命嗎?我告訴你……”
“林姨,稍安勿躁。”
秦縱遙伸手,替她撫了扶背,動作極盡溫柔。
隻是,在林詠看來,他的手掌好像自帶劇毒,他的言語似乎如同利箭,全在將自己一點點逼仄進絕處。
“盧彥當然還是在乎他的老婆孩子……”收回修長整齊的手,秦縱遙波瀾不驚的繼續,“隻不過,林姨,您應該知道有句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們住在武警部隊宿舍,別人確實不好下手,但是,你的人難道就好下手麼?我隻不過用了小小的一點計策……”穩穩接住她又急又狠的眼神,秦縱遙伸出拇指和食指在她麵前比了比,“你安排的人,還有曾家望你那個蠢老頭派去的人全按捺不住,林姨請想想,有人膽敢在國家武裝管轄的區域試圖謀害婦孺,下場可想而知。”
“你……”
一口腥甜竄上喉頭,迅速在口腔內彌散。
林詠蹙起眉心,精心塗抹的紅唇被牙齒咬破兩個印:
“你……”
“我不過是向林姨學習幾招罷了。另外,我還想告訴林姨的是,何小良,歐卉和尹不悔已經全部救出來,他們三個,再加上之盈等人將會是指控林姨進行人身綁架、傷害,販賣等大罪的有力人證,盡歡和Jack也將舉證,是您,當年故意謀殺他們的父親。另外,曾家望已承認當年秦氏集團的中毒事件是由你指使策劃,他從旁協助,因此,一直讓集團蒙羞的事件也會水落石出。林姨,我剛剛所說的還隻不過是犯下事件中比較突出顯著的幾件,不是麼?噢,對了,林姨大概還不知道Jack的身份吧?”
精心修飾過的麵頰由紅轉白,再由白轉紅,再由紅轉青,最後固定在白中泛青的顏色,直到這一刻,林詠才相信真的大勢已去。
舉起軍刀的手意興闌珊的收回,略思忖幾秒,心肝九竅的她很快反應過來:
“Jack莫非是詹明的兒子?”
“對。”一邊朝Simon遞眼色示意他將中了特製迷藥而根本無法行走的木采清退去安全區域,秦縱遙全神貫注盯住林詠,生怕她突然做出什麼最後的反抗舉動,“作為潭城知名的私家偵探,詹明這一生,除開你,醉心的唯有各種案件。林姨,我不妨做個大膽的推測,中毒事件不僅巧妙,而且幾乎堪稱完美,即使曾家望為此伏法,他供出你也根本沒有實證,可以說,你一手謀劃的犯罪,事後追查居然和你沒有絲毫關聯,其中恐怕有詹明不小的功勞,對麼?”
一張木訥老實的臉從記憶深處飛快躍到眼前,林詠盯住眼前的俊容,落寞一笑:
“縱遙,你果然值得某些人為你驕傲。”
這話說得奇怪,不過秦縱遙稍愣之後,眼角餘光下意識的就往Simon的方向瞟去。
心湖蕩起難以控製的漣漪,他斂了斂眉眼,盡量不讓自己的思緒跟著對方想要的方向走:
“詹明愛慕林姨,甚至不惜和Jack的媽媽離婚,讓他們孤兒寡母在國外討生活。如此的誠心以待,林姨為什麼要殺掉他?”
“我沒有殺他!”
“沒有?”
秦縱遙掏出手機,點入一條錄音播放。
“我能怎樣?嗬,還記得詹明麼?他和你一樣……”
“當年啊,詹明也是想做一些我不願意的事,他最後的結局是心梗突發,意外死亡。”
“沒有人可以勉強我做不願意做的事。”
熟悉至極的嗓音和話語回蕩在空蕩蕩的倉庫裏,踩著高跟鞋的林姨連連倒退,麵龐如雪。
張梓盛,這個賤人,竟然敢偷偷設計自己!
“他……也被你收為己用了?”
“不。”秦縱遙向前跨,讓兩人間的距離始終不會保持得太遠,“他是個無恥小人,不會為任何人所用。我和他之間,隻有交易,不存在誰為誰所用。至於交易結局是得是失,則看雙方博弈的能耐。林姨手段獨到,心思莫測,但有一點,恕我直言,做得……不夠精妙不夠細致,就是不應該和小人合作,張梓盛如是,曾家望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