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值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
碩大如玉盤的圓月懸掛在天上,瑩白流瀉的月色極美,無聲照亮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潭城街道罕見的人稀車少,一派清淨空城的味道,唯有各色各樣閃耀的霓虹還在裝點城市的夜色。
從京華餐廳出來,黑色卡宴平穩緩慢朝城東公寓開去。秦縱遙從後視鏡朝後座的兒童安全座椅看去,一個多月的小家夥早進入夢鄉,依稀可見粉嫩右手握成小拳頭,頂在額頭附近,酣暢淋漓的睡著,說不出的憨態,可愛極了。一股充沛又熾熱的暖流從胸腔漫向全身,內心深處對“父親”這一角色還存有幾分恍惚的他不由收了收擱在方向盤的修長手指,下意識就朝倚在副駕駛座椅的妻子望去。
她正在小憩,容顏白皙,線條比從前稍顯圓潤,依稀能瞧得出幾分當年一中初見的嬰兒肥輪廓。
又長又翹的兩排睫毛下方,淡淡兩抹烏青顯示著連日睡眠不夠好,不夠足。
出月子之後,秦縱遙本來有意再將特地聘請的月嫂再多留兩三個月,私底下也早談好報酬,結果,一出月子,盡歡堅持親自帶,家裏除開請了一位負責日常三餐和部分打掃的保姆,所有孩子的事宜基本全是她在承擔。雖然他有心分擔部分,畢竟是個毫無經驗的男人,且還有繁重工作需要時不時處理,真正能夠分擔出去的,總在少數。
小嬰兒睡眠還未形成規律,且又時常腹部脹氣,通常喝完奶還需豎抱輕拍許久,三更半夜也如此,真是累壞她了。
這麼一想,秦縱遙難免隔三差五心疼。
恰如這一刻,中秋聚餐出來,趁孩子睡著,見她幾乎隨時隨地睡著,心頭又劃過柔柔的疼惜。
伸手握住她隨意擱在裙麵的手,他又回頭望了一眼,月色溶溶,將小家夥的天藍色薄帽照得溫柔動人。
“到哪裏了?”
溫熱透過指尖,淺眠的何盡歡揉了揉惺忪雙眼,對丈夫咕噥。
“還早呢,繼續睡會兒吧。”
捉起她的手放在唇畔親昵吻了吻,秦縱遙柔聲作答,一股奶香隨之潛入鼻腔。
何盡歡朝車窗外望去,一盞又一盞的街燈緩如慢鏡頭往後退去,平日總是開得風馳電掣的車正以龜速往前挪。
她不解的望向丈夫俊挺迷人的側顏,下一秒立刻反應過來,大概是見自己和兒子睡得香,於是特意將車速開到不能再慢,好讓兩人能睡得長一點,舒服一點。盡管早已深知他隱藏在高冷外殼下的體貼和溫柔,這一刻,她還是有些感動,反手覆蓋住他骨節分明的大掌,笑靨動人:
“謝謝你,老公。”
兩人之間的默契早已養成,秦縱遙幾乎是刹那明白她的意思。
薄薄唇畔勾出一縷迷死人不償命的笑,他隻作輕描淡寫道:
“難得今晚人車稀少,正好賞一賞城市風景。生於斯,長於斯,說起來,我卻很少真正慢慢瀏覽欣賞過這座城市。”
“你呀……”
何盡歡莞爾,見路上果然平坦順暢,她迅速側身,調皮的躍過去,刮一刮他的臉頰。
小小的動作讓秦縱遙內心複雜。
自從後座的那小子出生,從前朝夕相對的老婆注意力基本被“搶走”,兩人間不缺互動和陪伴,甜蜜親密的互動卻是大大銳減,這不由讓自己這個新手爸爸心裏頭頗有些不是滋味,類似吃醋啊。噢,對了,後座那小子的小名叫康康,是老頭子取的,大名麼,暫時還沒有定下來。
想了片刻,他朝往後看完兒子的盡歡道:
“咱們還是另外再請個專業帶孩子的保姆吧,瞧瞧你,每天睡眠斷斷續續,長此以往,對身體不好。”
“家裏不是有娟姐麼?她很能幹啊,我基本隻要帶康康,又不要做其它。放心好啦,沒事的。”
“可是,看你這麼操勞,我心疼。”
秦縱遙攥進老婆的手,眉宇輕鎖,他從來不知道,帶一個小嬰兒需要付出如此多的精力和心血。
“他現在還小著呢,他又不懂,保姆能夠給你分擔些勞累,不好麼?”
何盡歡回望一眼安全座椅小小的那一團,聲音柔軟得像要滴出水來:“怎麼不懂,小嬰兒是靠氣味來分辯人的,媽媽的味道和其它人的味道怎麼會一樣呢?你沒有發現麼,一到天黑,他基本都不要娟姐抱抱,剛才在京華,連老爺子和於叔也不要,隻要你和我。這就說明,他分得清楚爸爸媽媽的味道。”
“唔……”
在育兒方麵,秦縱遙自認說不過妻子的一套又一套。
隻是,眉鎖片刻,他還是忍不住道:
“就算這樣,他也不會記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