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不由往樓上看去,隻見秦慕清臉色煞白的扶住實木欄杆,沒聽到回應,忙不更迭的跑下來,樓梯的轉彎處,他險些要滑到也顧不上,連接兩個趔趄,嚇得秦縱遙趕忙箭步衝上去,扶住他下樓。何盡歡盯住黑發白膚的男子,清亮如珠的瞳仁裏閃動著複雜的光芒,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因為之前的種種和杜晚妝,自己對秦慕清是有許多埋怨和戒備的。
隻是,他不僅救過縱遙的命,平心而論,也是一個自從出生起就沒有得到過許多歡快與幸福的可憐人。
秦縱遙自然理解妻子複雜的心情,不過,正如盡歡不會要求自己立刻和母親重修於好一樣,自己不能、更不會勉強她如自己一樣接受慕清,所以,他望一眼櫻唇嚅動幾回的人,主動開口:“盡歡猜測,晚妝並沒有去找杜晚菁,所以我們讓林亞去核實。她果然沒有,而是在你之後的航班回來,不過暫時沒有找到人,也沒有更多的消息。”
像是沒料到杜晚妝會撒謊,又像是沒料到她會怎麼突然的失去消息,秦慕清如遭雷擊,滿麵灰敗。
急速跳動的心髒又有那種似乎想要掙脫開去的痛感,他用力按住秦縱遙的手臂,力道之大,讓後者不禁有些吃驚。
“潭城對她來說並沒有值得特別留戀的地方,她會不會已經離開?”徐唐猜測道。
縱遙說得對,她回來更好辦。
如果在國外有個什麼事,才真真是鞭長莫及。
想到這裏,何盡歡慢慢鎮定下來,清麗如芙蓉的麵容飄忽出一層悵惘和憂傷結合的霧靄:
“不,潭城有她值得想再回來看看的地方,譬如,她和你一起住過許久的房子,當年一起喝過酒的酒吧……”
“……”
她的眼神是如此清亮,像兩汪瀲灩卻逼人的秋水,讓秦慕清有些無法麵對。
除開濃濃的擔憂,他內心裏餘下的全是不解,為什麼呢?
晚妝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因為自己沒有答應她不見之盈麼?她應該知道之盈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為什麼非要強上這麼一強?
接到秦縱遙遞來的眼色,徐唐立刻領悟,掏出手機道:
“我馬上給林亞他們去電話,讓他派人去這些地方找一找。”
“她……”徐唐匆匆走去陽台打電話,屋內隻剩下他們三個,再無外人,盤旋在秦慕清腦海的問號終於化作破碎的語言溢出寡淡無色的唇畔,“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回之前……我明明說過的……自己隻是見之盈一麵,必須見一麵……可是……一向善解人意的她像著了魔,竭力反對,甚至還罕見的發脾氣……”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在聽到杜晚妝下落不明的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像寂靜無聲的長廊,有風吹來,直貫入底,又像這顆原本屬於另外一個年輕人的心髒脫離開身體,不知道要飄向何方。
他雙手深入濃密幽黑的發,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喃喃自語,眼神卻是定定看向細眉彎眼、顏帶輕憂的女子。
“一向善解人意?”自然下垂的雙手禁不住微微握拳,何盡歡脫口而出,“在你眼裏,晚妝除開這一點,大概沒別的優點了吧?”
並肩而立的兩個雙雙怔住。
秦縱遙是為她極衝的口吻,秦慕清則是為問題的本身。
晚妝的優點……
他鬆開緊緊捏住的胳膊,雙肩鬆垮著無力下垂,腦海裏浮現出兩人間的一幕又一幕。
回國前,他就打定主意要為之盈複仇,作為時刻密切關注潭城動向的人,他當然清楚杜晚妝當時還是受製於杜權的事實,杜源和杜權父子的背景是值得利用的一處地方,尤其杜權,浮誇好色,唯利是圖,仗著家中權勢肆意妄為,唯獨忌憚於秦縱遙的手段,一直不敢嚐試著去分食品飲料界的那杯羹。
不是有這麼一句話麼,敵人的敵人,算是朋友。
既然如此,他理所當然的覺得杜權可加利用,聯係杜晚妝就是第一步。
隻是,沒想到的是,杜晚妝對時隔幾年的聯係欣喜若狂,那種字裏行間透露出的喜悅和歡快讓他有些詫異的同時,亦有些幽微如春夜的迷惘。不過一夜旖旎而已,於兩個成年男女來說應該算不得什麼驚天動地、刻骨銘心的大事,她為什麼會高興至此?不過,另一方麵,他也認為這份情愫是意外的收獲,至少,有她的牽線搭橋,和杜權之間會變得稍微容易。
或許是多年來現實生活的悲催導致過分壓抑,又或許是真的存在多年偷偷的愛慕,杜晚妝的愛,來得直白又磅礴,像一場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