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7 不是色中餓女(1 / 2)

行軍床不夠堅硬,梁澤扶著兩邊的橫杆,花了好大力氣,勉強才能坐起來。適應黑暗的眼睛依稀看得見於佩正坐在那裏擦眼淚,越說越激動的她雙肩一聳又一聳,身影孤獨又傷感,和之前嘻嘻哈哈為自己梳洗時截然不同。隱隱約約的啜泣慢慢變成嘶啞的低哭,她一邊哭一邊還在繼續:

“就算咱們隻是朋友,難道朋友之間,連個說再見的機會都不能留嗎?”

“又或者,梁澤,在你眼裏,我就是個沒臉沒皮的女人,知道你要走,就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挽留嗎?”

“看看現在,要是我不過來的話,你說,是不是有可能變成永別?好,就算你不在乎我,難道你也不想想盡歡和你家人的感受嗎?你有追逐自由和行醫救命的理想,沒有人不認同,可是,梁澤,咱們隻有先活著才能談理想!你很奇怪我為什麼一進門就喝你的血是不是?那是因為我想得很清楚,與其怕你一個人孤單寂寞冷,與其留我在外麵魂不守舍的等,我還不如進來陪著你呢……”

連日來的奔波疲累,得知真相的震驚擔憂,以及親眼看到他的欷歔與情感在這瞬間彙聚爆發,於佩捂住臉,任由自己嚎啕大哭。

細膩如梁澤,對她的心情自是理解。

因此,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動作緩慢的挪下床,走到她身旁坐好,沉默的陪伴。

永別啊……

這樣的字眼,來的時候,又哪裏想得到?

也不知過去多久,終於哭了個夠的於佩抹抹臉,甕聲甕氣道:

“唔……”

“對不起。”

梁澤轉動越發清瘦的身體,麵對她,正視她,發自內心的道。

“啊?”

沒想到他會這麼“聽話”,於佩一時有點懵圈。

“對不起,於佩。我確實不應該不告而別,如果提前告訴你,或許……也不會……”

“或許也不會連累我?”

聽到想要的話,她破涕為笑,似乎有點滿血複活的意味,整個人又恢複到之前樂觀堅強的女漢子模式。

“那你怎麼知道,我不會跟你一起過來呢?大家都是醫生,就允許你有援醫的夢想,我不能有?”

“……不是這個意思。”

“算啦,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不過啊,如果這回能夠回國,不論生死,你總是欠我一份人情,對不對?你想啊,咱們感染病毒假如必死無疑,客死異鄉和落葉歸根完全是兩個概念,對吧?是我,千裏迢迢的讓你能夠回去生你養你的故鄉潭城嘛,對於這一事實,你不會反駁吧?”

這種時候,這種景況,大概也隻有於佩這麼心無塵埃的人才會大喇喇把“死”掛在嘴邊。

依稀捕捉到她的臉似乎開始紅起來,應該是體溫正在升高,梁澤不由得陣陣難過。

他點點頭,溫和凝視著眉飛色舞的她。

“既然是欠我的,像你這麼端方君子的人物,自然要想著還,是不是?因此,我想好啦,你欠我的,用時間來還。”

她說得隱晦,梁澤卻聽得明白。

眼前斷斷續續滑過這一年來的許多片段,最後凝聚成下午她衝進來毫不猶豫割開自己手腕吸血的那一幕,喉頭動了動,他淡淡道:

“隻怕……我們……再沒有時間。”

溫度依然不低,他的呼吸似乎有些灼熱,噴灑至麵容。

於佩靜靜看著黑暗裏身穿白色襯衫的他,宛若一片白雪,又好似一捧山嵐,質地清雅得讓人舍不得挪開雙眼。

會沒有時間麼?她兀自笑了笑,能夠聽到他這句話,縱然沒有時間活著再處,也不算遺憾。

她不是個喜歡沉溺傷感的姑娘,笑著湊近些,深情款款的凝視著他,仿佛一直要看到他的心裏去:

“不怕,我所說的時間,死了也算數。不是說過麼,我啊,隻怕你泉下寂寞。梁澤,現在,我們……都不要怕。”

她的眉眼稱不上精致如畫,卻另有一股生動鮮活的亮麗。

梁澤亦深深望著笑得燦爛而赤誠的她,慢慢點頭。

他沒有告訴她,在自己近三十年的生命裏,除開善解人意的媽媽,她,是第一個對自己說“不要怕”的女孩。

感受到體內的溫度正在慢慢升高,於佩想了想,突然又迅速的向前傾身,對著他顏色寡淡的唇輕輕一吻。

梁澤沒料到她的舉動,怔怔的,半晌沒反應。

見他居然這麼“不解風情”,於佩有些恨恨的往床.上一躺,背對著他,悶聲道:

“反正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隻是做了一點點自己一直想做的事,如果你覺得被冒犯,抱歉了。”

一縷笑意在嘴角浮動,梁澤抿了抿唇,輕啟似乎還殘留著那一刹那柔軟的唇:

“一直想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