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以理解，隻不過你們全是外國人，難道不應該立刻知會大使館嗎？”
梁澤將溫度計收回去，轉身又取來一毛浸泡在溫水裏的毛巾，小心放在她的額頭上：
“這件事牽扯到盜獵動物，不知名病毒，無論關係還是利益甚至是影響，可能都牽連甚廣吧。”
“我啊，真是來……對……了……”
她越說越慢，似乎就要立刻睡過去。
梁澤趕緊攥住她的手腕搖了搖，低聲呼道：
“於佩……於佩……”
“唔……”一聲嚶嚀溢出，於佩像是從大夢中剛醒，迷糊應著，“你……剛……說……什麼？”
她的左手似乎不經意間抖了抖，好像是大腦根本無法控製的抖動，緊跟著，她的兩條腿也篩糠似的抖了抖。梁澤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連續燒了很多天，都沒有出現任何程度的痙攣，為什麼她已然有輕度痙攣現象？他起身，慢慢俯身蹲在床畔，將頭靠近她的胸膛，聆聽她的心跳。默默計了一分鍾的次數之後，他發現於佩的心跳完全節奏紊亂，次數也遠低於正常水平。
一想到那個獵殺犯就是痙攣而死，麵容蒼白的他眉頭緊鎖，心髒更是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怎麼辦？
怎麼辦？！
縣城醫療水平本就簡陋，而且目前還是被限製自由的情況下，那些人，會同意將我們立刻送往醫院嗎？
“於佩……”再多想似乎也是無益，他費力的將軟綿綿的人扶著坐起來，一手艱難攬住她，一手用力掐住她的人中，“於佩，你不是說秦縱遙很快會來帶我們回國嗎？是不是？是不是？我們再堅持堅持，他很快就要來了！於佩，你跟我說說話！快！”
“老秦……”
若是清醒狀態，於佩看到自己這麼親密的貼在梁澤懷裏，心裏肯定要樂得開花。
隻是，這一刻的她意識處於渙散邊緣，根本看不到眼前的情景，隻能憑借殘存的意識和本能有所回應：
“會來，他……會來。”
“是，他肯定會來，肯定會來救我們！於佩，你看著我……”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握住她的肩，強迫她和自己麵對麵，自己也很虛弱的梁澤咬牙堅持著，黑發淩亂的額頭冒出一顆又一顆的汗珠。
“你看著我！”他用力嗬道：“於佩！”
“噢……”
“距離你給他發短信已過去四天，他辦事一向有效率，我估計……”要將並沒有把握的事用十分肯定的口吻說出來，這實在不符合梁澤平日作風，不過，這一刻，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他是在說服於佩，同時也是在說服自己，“他明天肯定能到。隻要他來了，我們就有辦法立刻去首都大醫院，然後再順利回國，對不對？”
幾乎完全聽不懂他的意思，於佩依稀中卻也清楚自己此刻必須配合他的一切舉動。
“對……老秦……能幹……”
“等回國，等我們都好起來，於佩，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
琉璃般的瞳仁裏忽然又閃過與何盡歡初見的那個炎熱午後的所有細節，梁澤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雙眸內一片清明，狀若水晶：
“你願意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試著相愛，試著在一起嗎？”
狀若遊絲的意識被一句話擊中，於佩搖搖晃晃抬起手，扶住他撐住自己身體的手臂，咧嘴一笑：
“真的？”
“真的！”
“可……我……怎麼覺得，這有點像……像我快死了，你於心不忍……想在臨死前……給我個希望和名分呢？”
梁澤一愣，隨機伸手捧起她線條瘦削的臉，扯動嘴角盡量讓笑容看起來不那麼悲傷：
“不要說死，我們不會死！我不否認，是想……給你希望，至於名分，那隻對活人有效。如果你想要，就一定活著，好麼？我知道，你可能覺得我是在憐憫你，感激你，甚至是……出於內疚和負責的心情說剛剛的話，這些……我全不想、全不能否認，唯一能說的是，讓時間去證明，好嗎？”
“你……”
垂落身側的手又不自覺的抽了抽，這一回，於佩自己也看到了。
一絲黯然劃過眸心，她勉強笑了笑：
“你說，怕……再沒有時間……”
“是。”
溫和如水的目光裏淌過幾絲水光，梁澤吻了吻她的額，一字一頓：
“我隻怕，我們，再沒有時間。所以，請你一定讓我不要怕，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