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豔萍看了看清溪,笑道:“不僅僅這些吧,都變老了,十多年了呢,都老了。”
季永源眉頭微蹙,似乎在思考,頓了頓抬頭,目光掃過李豔萍,然後留在清溪的臉上:“豔萍畢業十二年了,清溪離開二十年了。”
清溪聽出他說道自己離開二十年的時候,口氣中帶上了傷感,不知道是自己多想還是事實,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用“離開”兩個字,扭頭望望比她高出五個公分的李豔萍,李豔萍的臉上一片漠然,她突然就意識到李豔萍對碰到季永源很是不以為然,甚至有些厭煩,瞬間明白了季永源對她用了“離開”兩個字包含了濃濃的感情。隻是腦海中晃過他和自己坦白以後不能私下見麵時的那種冷漠口氣,還有留下原地的自己斷然離開時那個決絕的背影,心中的複雜難以言明。曾經她想過季永源不過是個卑鄙的小人,作為老師喜歡自己的學生本來就是不對的,表白後又拋下深深陷入的學生不管不顧,就像沒有那回事一樣更是無恥。清溪坐在座位上聽他口若懸河,有時候覺得他就是一個猙獰的魔鬼,無恥到極點的魔鬼。盡管是這樣,她沒有忘記他,恨歸恨,含了無法化開的愛在裏麵。她也斷定季永源已經把她拋到了九霄雲外而沒有絲毫的記憶,沒想到他竟然記得她,根據自己的人生經曆還判斷出他對自己還有感情,一時百感交集,默默地點了點頭。
風不大,卻帶著嘯聲從他們中間掠過,氣氛有些異樣的緊張。
沉默片刻,還是季永源開口:“豔萍怎麼樣,聽說你在南方呢,結婚了嗎?”
“沒有呢。”李豔萍笑著搖頭,“沒有結婚,在廣州給人家打工。”
“不管做什麼也得結婚呀,總不能一個人過啊,你是挺優秀的,可也不見得就沒有一個男人配得上你吧?不小了,都三十二歲了,該結婚了。”季永源像一個忠厚的長者對李豔萍進行勸告。
李豔萍扭頭一笑:“才三十歲,小呢,廣州像我這樣年齡的人沒有結婚的大把人在,都不急。”
“嗬嗬,南方是南方,我們這兒是北方,觀念上不一樣,有合適的了要早些成個家,一個人在外邊孤孤單單的也不好。”大概是看到了李豔萍不以為然的表情,於是轉換了話題,“南方的氣候真的很好,去年的時候我還去過一趟。”
清溪一怔:“你去那兒有事?”
季永源低頭,然後又抬頭,目光在清溪的臉上躲躲閃閃,最後望向了別處:“是有點事情,我兒子……出了點事,也是打工呢,公司出了點事,所以我去了一趟,是深圳。”
“怎麼回事?”清溪露出緊張,她知道要不是事情嚴重他不會去。她原來還是擔心他的,隻是她沒有發覺而已。
“他是開機器的,工作的時候沒有注意,機器軋傷了手臂,所以我去了一趟。”季永源的口氣倒也平靜。
“現在沒事了吧?”清溪急急地問。
“嗯——”季永源遲疑一下,“沒事了,不過現在還沒有完全好利索,一條手臂活動的時候無法像我們這樣自由。”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清溪從他的臉上看出了深深的憂鬱,心中為他難過。“沒事的,也許時間長了就會好徹底,你不必太擔心。”她不知道怎麼勸慰,停了停才說,“你呢,現在怎樣?”
“我現在也提前退休了,剛剛退了。我……也是身體不好,不想再教書了。”季永源深深地看著清溪。
“你怎麼了?”清溪的目光露出擔憂。
季永源吸了一口氣,說:“心髒不好。”
心髒病?清溪震驚,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很清楚心髒病是什麼概念。無怪季永源老成這個樣子,自己心髒病,兒子殘了……
季永源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個人手機響了,他“喂喂”幾聲對季永源說:“我有點事情,先走一步,你們聊。”
“稍等一會兒,我們一起走。”季永源說。
“哦,時間不早了。季老師,我們也還有別的事情,也急著走呢。我們……就這樣吧,下次有時間了再去看老師。”李豔萍說。
李豔萍的話讓清溪突然想到季永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他的家可是不在這兒啊。分別在即,若不問得明白,日後說不定就沒有機會知道了,她急忙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我的家搬到這兒了呀,我就住在這兒。”季永源笑了笑,“有時間的話,你們來玩。我就在下麵郵局對過,很好找的,若是找不到,問一下附近的人。”他用手一指。
原來他搬到秀山縣城來住,和自己離得那樣近,清溪心中堵得厲害。她的身邊是好友李豔萍,他的身邊是另一個人,話說到這裏隻能結束。她笑笑:“好……那我們也走了,有時間的話我們會去看你的。”